他转回身去。</p>
--难怪什么。</p>
时琉低下眸子想。</p>
他是在想，难怪她是他命定之劫吗？就仿佛一柄天生便克制他、生来便注定送他归灭的利器，连对他气息都格外敏锐，像冥冥中气机相连。</p>
时琉默然地陪他站了许久，才开口问："主人不进去吗？"</p>
"进去？做什么，"酆业微狭起眸，懒洋洋的声音像随口说，"贺你们大婚将缔的够多了，还想再多听一句？"</p>
时琉沉默了下。</p>
--</p>
要是多他一句，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胡思乱想了？</p>
时琉认真想过，然后点头，仰脸："如果主人愿意说的话。"</p>
"？"</p>
酆业再忍不住，他冷睨过来，字字声沉："你还想听我祝你大婚之喜？"</p>
于是一夜竭力避过，但少女身影终究还是在这一次彻底映入他眸底。</p>
艳红如火的盛服，欺霜赛雪的肤白，点朱唇，红妆金粉，眉心一笔细勾浅挑的花钿，牡丹髻上玉扣金坠......</p>
却也全抵不过那一双澄透至极的瞳子动人。</p>
酆业不记得自己看了多久。</p>
他只觉万籁俱寂。世间也安静得只余这一双眼睛。</p>
直到眼睛的主人轻眨了下睫，少女情绪淡淡的五官间露出一点不解："主人？"</p>
魔召回神，低阖了阖眼。</p>
然后他微勾唇："真遗憾。"</p>
"遗憾？"</p>
"嗯，该昆离觉着遗憾。"</p>
"......"</p>
时琉皱眉。</p>
她自然不可能忘记--西帝昆离，万年前三界之战的主谋之一。</p>
为了那种人有何遗憾？</p>
"就在刚刚他错过了一个机会，"魔低缓着声，慵懒散漫，"一个随便什么人都能杀了我的机会。"</p>
"？"</p>
时琉神色愈发不解。</p>
可惜魔不肯再说下去了。</p>
他偏过脸，去望池中的残荷："罗酆石有下落了么。"</p>
时琉有些没跟上他的思路，恍惚了下才摇头："玄门与我商定，是大婚之礼前一日才能给的。"</p>
"不能更早些了？"</p>
"应当不能。"</p>
时琉停顿了下，略微不安地仰眸望着酆业："主人是觉着身体哪里不适吗？"</p>
"没有，只是不想等了。"酆业隐着情绪，余光瞥过少女那一身红衣如火。</p>
于是眉峰更紧了些。</p>
时琉略作思索："那我请禀时家主，将婚契之日再向前提几日？"</p>
"--？"</p>
魔缓缓转身，俯近，抬手捏起少女下颌，他狭起的长眸里沁透夜色似的凉意："我何时这样说过。"</p>
时琉犹豫了下，还是动作极为轻柔但认真地--她拂去捏在她下颌上的酆业的手。</p>
"主人，婚约既定，您不能再这样。"</p>
"......"</p>
魔似乎有些怔了，直望着她的手将他的垂贴回身侧。</p>
在她指尖将离时他兀地清醒了眸色，眼神戾然凉薄，反手便狠狠握住了时琉的--</p>
"你说什么。"</p>
时琉微微吃疼，但仰着他的眸子安静又坚决："我说婚约既成，今日开始，主人便不该这样了。"</p>
"终究要废止的婚约，你管它作甚？"魔冷冽着声线，眉眼如覆冰。</p>
"在它废止之前，晏师兄与我都是将结契的道侣关系。"</p>
"--！"</p>
魔一言未发，一步未动。</p>
可时琉还是觉察到了--魔从未有过的暴怒，如无形之焰，瞬息便腾灼在身周每一芥子须弥之中。</p>
尤其那双眼眸。</p>
时琉怔望着，只觉得它漆黑深透，仿佛要透尽这夜色苍穹，从至暗处释出什么她从未见过的可怕存在。</p>
时琉不自觉微栗了下，然后回过神，她想脱开他紧攥她手腕的指节："主人......？"</p>
可是徒劳。她的挣扎似乎更刺激了他什么，他握她更紧，且徐缓而不容抗拒地将她拉向他："道侣关系？"</p>
魔的声线低哑，眸如无底渊海，深噙住她的身影。</p>
蛊人亦噬人。</p>
"那我要不要............"</p>
余音入耳，少女惊惶抬眸。许久未见的惊栗缠在她清透的眼眸里。</p>
更勾起魔眼底沉戾又疯狂的恶意。</p>
他俯身更近--</p>
"唰。"</p>
清而锐利的剑风擦过两人身周外的神识罩子。</p>
隔音不复，天地间风声重灌下来。</p>
一切情|欲暗涌消止。</p>
酆业握着时琉手腕，抬头，他视线徐徐越过少女肩头，望见了站在几丈外的温润如玉的清影。</p>
隔着少女薄影，四目对峙。</p>
晏秋白冷眸提扇："阁下，请放开我师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