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想要这个名额？</p>
这是罗宝君想都没想过的可能,上大学欸！不就能离开偏僻的生产大队去大城市生活了？</p>
虽然这群知青中确实有一些是带着抱负理想下乡的，但是经历过在生产大队干农活的日子后，他敢肯定绝大部分的知青都恨不得马上回城,再也不要留在这个穷乡僻壤干最苦最累的活。</p>
听说在其他的生产大队,有人为了回城甚至宁愿自残，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就为了拿到病例回城。</p>
现在有这么好的一个选择摆在他们面前,居然谁都不想要？！</p>
这对于罗宝君来说真的是匪夷所思的事情。</p>
可落到这群知青们身上,又何尝不是？</p>
几乎是每一个人都有无数次想要回城的念头,在信中哭诉自己过得有多苦，希望家里想想办法将他们弄回去。</p>
家里没办法、自己没能力,也就只能认命继续在生产大队呆下去。</p>
在窑洞没发展起来之前，他们真的是连做梦都会梦到回城,等醒来后嘴角都是高高上扬着,符合了那句做梦都会笑醒的名言。</p>
可醒来后却是尤为的失落。</p>
他们不得不接受自己未来几年、十几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都得待在生产大队务农。</p>
即使听说有回城的名额或者离开生产大队的机会。</p>
那也不会落在他们身上。</p>
一个大队就有十几名知青,整个公社就有将近两百多名,一两个名额摆在他们面前又怎么可能落在他们身上？</p>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p>
所以早在之前,不管能不能接受他们都自我安慰着，安慰自己要长时间的待在这边。</p>
一直到前段时间，因为窑洞的缘故,他们忙碌起来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别看窑洞现在的规模不大,但实在是有太多的事需要他们操心。</p>
对内对外、生产销售后勤……等等。</p>
每个人身上都负责一块事务，几乎是从早上睁开眼就得忙到夜幕落下,草草收拾一番后去睡觉，等睁开眼又是忙碌的一天。</p>
要说不累。</p>
肯定不可能。</p>
可这种累和干农活相比，却完全不同。</p>
能带给他们其他是给不了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以及劳累后带来的报酬。</p>
所以当农工兵名额摆在他们眼前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些懵，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考虑离开的事情呢，现在突然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愿意就能有机会离开。</p>
虽然只有一个名额。</p>
但真的算起来，抛开两个明确拒绝以及几个根本没资格的人选，最后算下来也就七八个人争取这个机会。</p>
相对于在两百个人中选一人，如今的几率实在是太高太高了。</p>
短短的恍惚之后便是狂喜。</p>
可紧跟着却又是特别的茫然。</p>
如果他们接受这个名额，示意着他们将放下手中的一切，任谁都知道窑洞的发展只会越来越好。</p>
在这之前罗大队长甚至私底下找过他们，一旦这边彻底稳定下来，除了该有的工分之外，只要他们一直在这边干下去就能拿出一部分的利润当做工资发放。</p>
这笔钱他们私底下也算过。</p>
如果干得好的话除了工分之外，每个月还能再进账十到十五块钱左右。</p>
工分能维系他们的日常所需。</p>
到账的工资就能直接攒下来，不管是以后结婚生子还是贴补一下家中，都能给予他们足够的底气。</p>
甚至不比回城来的差。</p>
真要回去了，他们也不一定能落实一份工作，绝大数的可能都是闲置在家，自己能忍受得住吊儿郎当的日子，家中的兄弟姐妹又哪里能容得下？</p>
更别说自己没工作没收入，以后又如何成家立业？</p>
所以说这个时候回城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p>
而去大学却不同。</p>
能够有上大学的机会自然是好，如今没法高考，想要上大学除了争取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之外没有第二个途径。</p>
但凡从里面走出去的学子，肯定不用操心后续工作的事，几乎将后续的路给铺张好了，只要别弄出乱七八糟的事，在外人眼中那绝对是最有出息的人。</p>
其实这个名额要是放弃，他们怎么都会觉得可惜。</p>
但现在又该让他们怎么放弃现有的一切？</p>
谁都看得出窑洞只会越来越好。</p>
甚至真要发展起来只会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来得强。</p>
自问一句，真的愿意在发展初期选择离开吗？</p>
他们曾经确实埋怨过下乡的苦，也不是没想抱怨过人生，但不可否认，他们在决定下乡之前是真的有过坚决，想过要以自身的能力去支援大队，做出一番建树。</p>
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如果窑洞一直存在下去，他们作为元老级别的开创者，那会造福红山大队所有人，同样也会得到自高的荣耀。</p>
明知道这一切，就让他们选择放弃离开。</p>
真的很难。</p>
同样要让他们放弃上大学那么好的机会，同样很难。</p>
所以才会有现在的‘争吵’。</p>
每个人都想着他们其中要是有人主动想要，那自己就不用考虑到底是该留下还是离开。</p>
这群人中，不管谁拿这个名额其他人都不会有意见。</p>
这样正好‘被迫’放弃。</p>
想法是挺好的。</p>
就是因为想法太好，以至于同伴们都是这个想法。</p>
一时之间，都决定不下来。</p>
他们这七八人在推脱。</p>
有些人却是心痒难耐，恨不得直接抢过来。</p>
卫东是其中一个。</p>
因为先前作风的缘故，哪怕一直住在知青屋这边，卫东都是被排外的那个。</p>
说排外都算好的了。</p>
还得时不时被杨娟揍一顿，那个泼妇简直疯了，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不打算放过他，再这么折腾下去，他迟早会疯。</p>
现在看他们将大学名额让来让去，恨不得直接牵过来，大喊着他们不要他要。</p>
可他也有自知之明。</p>
很明白就算没人要这个名额，也不可能落到他头上来。</p>
但有些人是一点数都没有。</p>
盛左元就是其中一个。</p>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算是毁了。</p>
身体毁了、前程也毁了，唯一的寄托就是希望家里能强大起来给与他助力，可现在不行，当初他会被迫下乡，就是因为家里闹出了事顾及不上他，要不然他也不会带着极少的钱财和物资，来到这个穷乡僻壤。</p>
靠家里靠不上，现在巴上去还有可能牵连到自己。</p>
靠自己也不行，他就感觉现在的自己像一堆垃圾，浑身都散发着恶臭，迟早哪一天会崩溃。</p>
原以为毫无希望了，结果冒出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p>
盛左元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只知道一旦拿到这个名额，他就能彻底洗清身上的腐臭味，再如从前那般，光鲜亮丽的站在其他人面前。</p>
当知道知青屋那边在商量着去的人选，盛左元想都没想就朝着那边冲去，见他们一个个推让来推让去，只觉得格外的可笑，却迫不及待的大喊着：“我去，你们不去我去！”</p>
生怕被人抢先，表现的唯有切记。</p>
一直躲在边上看得眼红的卫东直接嗤笑一声。</p>
瞧瞧，冒出一个比他还要傻的傻货，以为嚷嚷两声人家就会把名额让给他？</p>
卫东不由瑟瑟笑了起来，因为嫉妒而发红的眼眶充满了笑意，他是得不到名额，但是能看到盛左元出丑也是挺有意思的。</p>
反正这个大队有比他惨的人，那就会让他的心情格外的好。</p>
也确实。</p>
谁都没想到盛左元会来这么一出。</p>
一个反应不是拒绝而是纳闷，纳闷他哪来的脸说这句话？</p>
杨娟直接拎起旁边一把扫帚，对着盛左元的方向就扫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哪来的垃圾，滚滚滚，别在这里污染空气！”</p>
“你个泼……”</p>
“嗯？！”</p>
盛左元才回了三个字，可随即看着杨娟死死盯过来的眼神，尤其是她高高扬起的手，像是再说他要是敢再说半句，绝对直接拿着扫把往他脸上招呼。</p>
一时之间被吓得根本不敢反口。</p>
而是向后躲了几步。</p>
至于其他的知青，连理都不想理他。</p>
他们确实在谦让，想着让其他人来作出决定，但就算是让给别人那也绝对不可能是盛左元。</p>
哪怕这个名额让不出去，也绝对不可能落在盛左元身上。</p>
要说对方碌碌无为也就算了。</p>
可发生在盛左元身上的事，他们同为知青都觉得特别的丢脸，这种人不配拥有得来不易的机会。</p>
杨娟向来是火爆的脾气，见对方没离开的打算，又开始挥舞扫把，怒吼着：“狗屁的贱男，看见你都污了我的眼，数到三你要是再不走，我直接打断你的腿！”</p>
盛左元哪里舍得走，一边往后退一边为自己争取，“我也是知青中的一员，凭什么没有我的份？你们要是……”</p>
“你不准离开！”</p>
盛左元的威胁又一次被打断。</p>
这一次打断他的是尖锐的女声，只见一个人快步的冲到人群中，一把紧紧抓着盛左元的手，声音尖锐的大喊：“你要是敢走，我就带着孩子去跳河！这可是你唯一的血脉，没有他你这辈子都别再想当父亲。”</p>
“你胡闹什么？！”</p>
“我没有胡闹，盛左元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踏出红山大队一步，就别想看到你唯一的儿子出生！”</p>
“你个蠢货，你知不知道上大学的可贵？我要是去了，那就是彻底翻了身，不用在这个旮旯里发烂发臭。”</p>
季婷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盛左元一旦离开，他绝对不会再回来。</p>
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大了。</p>
也有太多太多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外面遇到哪个贱蹄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