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声响好像消失了。
陈迹站在楼梯尽头挥刀如幕、挥汗如雨,他再听不见天策军的喊杀声,这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呼吸。
他忘记自己厮杀了多久,总之很久了。
久到他的手臂酸胀、手掌发麻,久到他浑身力气几乎被抽干,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客栈里尸体堆叠了两层,血液没过鞋底,天策军甲士踩在其中发出黏腻的声响,楼梯也黏腻湿滑起来。
天策军甲士一刀劈来,陈迹反手一刀迎去。
鲸刀的刀刃贴着对方的刀刃,摩擦出星星点点火光,干净利落的切开脖颈皮肤、血肉、骨骼。
齐斟酌见他疲惫,当即喊道:“你歇会儿,我来!”
陈迹无声看他一眼,向左侧退开一步。
齐斟酌刚顶上,一名天策军骤然飞身扑来,他们等的便是陈迹力竭之时!
齐斟酌一剑荡开天策军甲士挥来一刀,顺势又劈在天策军甲士的肩膀上。
可那天策军甲士浑然如疯狗似的弃刀不顾,双手抱在齐斟酌腰间,想用蛮力将他推开,让出楼梯口。
齐斟酌欲拔剑再砍,可剑刃却被天策军甲士的肌肉、骨骼、甲胄死死卡住。
“啊!”齐斟酌惊慌吼叫起来。
陈迹在一旁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又一刀上撩,切断天策军甲士双臂。
齐斟酌挣脱束缚后,慌乱向后退去,眼睁睁看着陈迹喘息着重新顶上缺口。
他旁观时,只觉得陈迹守这狭窄的楼梯口时,永远只需面对一人,似乎并不难。
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原来方才陈迹竟是刀刀毙命,这才没让这些悍不畏死的甲士寻到机会。
有些人、有些事如高山,远看时觉得普通,只有站在山脚下才知其巍峨。
齐斟酌面色难堪道:“我只是想帮帮你陈迹背对他,喘息着说道:“滚去守窗户。”
正堂里,手拄重剑、头戴黑色雉尾的天策军甲士拎着酒坛子一口一口喝着,目光却紧紧盯着陈迹。
下一刻,正当陈迹要再杀一名天策军甲士时,他将手里酒坛投掷而出。
头颅大的酒坛呼啸而去,直奔陈迹面门。
陈迹迫不得已侧身一躲,只能露出破绽。
楼梯上的天策军甲士见他回援不及,立刻疯了似的挥刀劈来,千钧一发之际,陈迹腰间斑纹里的黑色剑种从衣缝飞出,轻巧的从甲士脖颈飞掠而过。
噗通一声,扑来的甲士浑身力气被抽离,软软倒在楼梯上,而后滚落在正堂中。
陈迹并不想用剑种,只因为这剑种背后还有一座名为“武庙”的大山压着.....可他没得选。
正堂里挂剑的甲士原本以为这一击便要打开缺口,却没想到是自己麾下甲士死得不明不白。
方才甲士身躯遮挡视线,他并未看清到底是何物在暗中伤人。当尸体跌落下来后,他蹲在尸体旁,手指从尸体脖颈处抹过,那一条细密的伤口像是剑气所伤,可楼上那少年用得分明是刀。
他微微眯起眼睛抬头往上看去,却再也瞧不出端倪。
客栈后院里,十余名天策军甲士没有浪费时间去寻找梯子,有人默默卸下沉重甲胃轻装上阵,有人层层叠叠蹲下搭成人梯,轻而易举的将两名卸了甲胄的同僚托上二楼。
被托举上来的天策军单手抓住窗台边缘,爆喝一声:“起!”
他脚下层层叠叠的甲士骤然站起身来,托举他从窗台探出半个身子。他也不管窗户后有没有人,顺势一刀朝里面撩去。
这一刀,砍到人最好,没砍到也可避免自己遭人埋伏。
然而意外的是,这一刀并未砍空,却像是砍在一团柔软黏腻的黄泥上。
他定睛一看,面前赫然是一头浑身缭绕黑色烟气的精怪站在屋里,猛然从胸腹处张开血盆大口!
刹那间,饕餮一口吞下其半个身子,泼天的血水浇下,淋得人梯下面的甲士浑身是血。
下面的甲士豁然抬头看去,却见自己托举的同僚腰部以上全部被那精怪吞入口中。
有人看见饕餮惊愕道:“饕餮!曼荼罗密印?”
此时,不远处另一名甲士同样探出身子,想要翻进隔壁窗户,刚好遇见齐斟酌。
齐斟酌将方才愤懑含在剑中,一剑封喉。
楼下天策军丢下同僚尸体,毫无退意,又重新托举两人佯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