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盐号大掌柜陈阅站在门槛里,负着双手目送陈迹背影消失在薄雾中。
他掸了掸锦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冷笑着对伙计交代道:“记住,今晚这小子再来,你们都客客气气的,莫叫他抓住明面上的把柄。但他若再问起盐号里的掌柜,就按我先前教给你们的说辞,全都不在。”
“是陈阅往后院走去,后院里一颗石榴树旁摆着一张八仙桌,正有几人围在桌子旁打马吊牌!”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头摸着手里的象牙牌,思虑片刻,用手指将象牙牌弹至桌子当中:“八万!”
陈阅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目光扫过自已面前的牌面:“诸位,能不能继续过好日子可就看咱们团不团结了!若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骑在我等头上,日子过得可比狗还难受!”
大掌柜,那小子左手边,一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打出一张九索:好歹也是主家差遣来的新东家,晾晾他就差不多了,可别真斗出火气来,我怕咱们收不了场啊!
陈阅斜睨中年人“姓叶的,若敢叫我知道你私下去投诚当墙头草老子把你卵子揪下来喂狗!”
叶掌柜捋了捋山羊胡:“你也甭吓唬我,你虽姓陈,但我与主家的关系可比你近,我提醒你,这偌大陈家,如你我这般的枝叶数不胜数,没了你我,陈家还是陈家,别太拿自己当回事!”
陈阅冷笑一声:“二老爷昨日已经交代我,能拖多久便拖多久,决不能叫这小子把盐号捏在手里!”
叶掌柜挑挑眉毛:“二老爷真这么交代?”
陈阅神秘道:“此事牵涉甚大,莫要办砸了!再者,若让这小子接了盐号,时间久了定会发现往日那些腌臜事,你当你能全身而退?记住,此次我等放下往日恩怨,同进同退!
此时,桌旁须发花白的老头慢悠悠问道此:“若拖不住怎么办,我可听说这小子凶得很!”
叶掌柜奚落道:“他便是再凶,在这京城也得收敛起来,京城可不是靠武艺说话的地方!而且他一个这十八九岁的半大小子,这号里的门道绝不是他一朝一夕就能弄明白的,你瞧他今日做派,什么都没准备就来了,没说几句便又灰溜溜的走了,跟愣头青似的,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哭呢……贰万!
陈阅盯着眼前的象牙牌:“今晚等他来,再让他吃个闭门羹,看看他还能来几次!
清晨的外城很热闹,比内城热闹得多陈迹走在青石板路上,空气中弥漫着草腥味!
以前,太平医馆门前也总有牛车经过,牛车经过时,偶尔会肆无忌的拉出牛粪,使得整条街都弥漫着草腥味,每当这个时候,姚老头都会站在门口,刻薄车夫几句,然后交代陈迹将牛粪扫到别人家门口去!
以至于,陈迹闻着空气里的草腥味,都觉得有些亲切!
此时,一辆拉着蔬菜的牛车慢慢往正阳门驶去,陈迹笑着对赶车的老汉说道:“大爷,搭我一程啊?”
老汉打量他一眼:“上来吧,年纪轻轻的几步路都不想走,这辈子有得是弯路呢!”
陈迹哈哈一笑:“大爷,你这说话的语气,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老汉小声嘀咕道:“模样不差,怎么神神叨叨的!”
陈迹侧坐在牛车边缘,双手撑着木板,看着路边灰瓦白墙慢慢倒退到棋盘街时,他跳下牛车,背对着牛车随手一抛:“谢了大爷。”
几枚铜钱落在牛车上,老汉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
进羽林军都督府的时候,林言初等人主动上前行礼:“陈大人!”
“李大人和齐大人大呢?”
陈迹问道:林言初下意识往都督府罩楼看去:“他们昨夜又去了八大胡同,据说李大人的夫人带人去砸了那家清吟小班,还将那家清吟小班的人全部撵出京城!齐夫人还放出话来,八大胡同谁敢再做李玄的生意,小心死无全p,李玄是入赘,所以齐家女子不叫李夫人,而是齐夫人!
陈迹看向林言初:“你想赚钱?”
林言初一怔,他没想到陈迹如此直接,连同他身后的寒门羽林军也面面相觑!
片刻后,林言初咬咬牙:“想,当日若不是大人出手,我等可能已经冤死在诏狱之中,我等不仅是想赚银子,亦想追随大人左右。”
羽林军左骁卫指挥使进了诏狱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右骁卫指挥使烂醉如泥,都督又心灰意冷!
林言初等人谈不上忠心,只是除了陈迹,他们别无出路了,陈迹指着都督府罩楼:“一人端一盆冷水,将那群醉鬼浇醒!”
林言初瞳孔微微收缩:“包括李大人?”
陈迹认真道:“包括他!”
林言初回头与其他羽林军对视,几息后,众人咬咬牙,各自从马旁取了木盆舀出凉水,冲到罩楼门前,推门就泼,泼了就跑!
陈迹随口道:“倒也不傻,还知道跑!”
罩楼里传来齐斟酌的怒吼:“谁啊,不要命了?”
陈迹站在门槛外静静地看着齐斟酌:“玩够了没有?之前懒得管你们,如今你们害得人家生意做不下去,连夜被撵出京城,她们辛辛苦苦讨个生活又何错之有?今日泼这盆冷水是提醒你们,想发疯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发,不要牵连旁人!若已经疯够了,我有件事需要你们去做!”
罩楼里安静下来,多豹抹了抹脸上的冷水,转头看向李玄,许久后,李玄双眼里只是血丝:“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