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卫渊沿着大道,徐徐向王宫走去。此际大雪纷飞,万籁俱寂,大雪之夜,反而光亮如圆月当空。
他不疾不徐地走着,在身后留下一个一个清晰足印,然后再慢慢被大雪填平。
前方路口的石牌坊下,靠着一个老人,手持烟斗,吞云吐雾之间,一点星火在雪夜下时明时暗。
卫渊就顺着大街,向牌坊走去。每一步都踏在星火变亮的瞬间。
老者终于抬头,道: “此路不通,换一条吧。”
卫渊淡道: “向前的路本来有很多条,也不是非走这一条不可。但现在,我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老者道: “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
“本来我也可以去其它地方,但总有不开眼的想给我指点人生。所以现在虽然前路无数,但我偏就只想走这一条。”
老者缓道: “年轻人,太过好强可不是好事。”
卫渊道: “好不好强,只取决于自身。我天资如此,成就如此,为啥还要像庸人一样谨小慎微?这岂不是虚度了大好时光?”
老者叹道: “刚极易折。木秀于林,风……”
他话未说完,就见卫渊手中多了把奇异长枪,然后取出一发子弹,咔嚓一声装填,然后上膛。
枪是好枪,但这也就罢了。
那颗子弹散发的气息却是让老者不寒而栗。他猛地想起一事,瞳孔骤缩,慢慢放下了烟斗。
卫渊再取出魔刀七月,装在枪管下方,就这样拖着长枪,向王宫走去。刀尖划过雪地,留下一道焦痕,如同被烈火烧过一般。
眼见卫渊越走越近,老者终于熄灭了烟斗,让开了去路。
他眯着双眼,看着卫渊的身影在风雪中渐行渐远,消失在巍峨宫殿中。老者忽然觉得卫渊的背影有些刺眼,忍不住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他身后忽然有人道: “堂堂的大衍幻世真君,怎地也作此市井装束了?”
老人缓缓转身,看到街对面立着一个红衣女子,她撑着一柄软罗小伞,仿若立在江南春雨中。
“元,瑾?”老人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红衣女子安静站着,世间一切纷争似与她无关,又似只在她的指尖缠绕。
老者忽然又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以衣袖揉了揉,缓道: “原来是你在守着他,原来你守的是如此人物,好,好,好!”
他连道几声好,忽然一声长笑,其声清越,直上天穹,随即他身周世界变幻,浮现无数星辰。
他踏星而去,这一刹那,他的背影从一个市井老头变成了风姿无双的翩翩佳公子,虽然只有一瞬。
红衣女子终于转头,看了看消散的星辰,然后向王宫行去。
大雪之夜,王宫中也是一片寂静,亭台楼阁飞檐斗拱,处处积雪尺厚,九曲回廊,假山池水,寸寸被冰封冻。偌大的王宫中没有灯火,没有人声,静到只有雪落的声音。
卫渊踏雪而行,一路行到春华殿前,推开院门,走了进去,然后反手将院门关上。
大门关上的刹那,忽然有鲜血不知从何而来,泼在了大门上!血溅落在洁白的地上,如朵朵梅花绽放。
卫渊穿过庭院,拾级而上。
庭院中终于有了人,一个个宫女内官头上身上都积满了雪,不知站了多久。他们用僵硬的动作缓慢转
头,望向卫渊,露出诡异的笑。
卫渊一挥长枪,前端的魔刀七月忽然消失,再出现时刀锋上已满是鲜血。卫渊手腕一振,刀尖就甩出一串血珠,在院墙上留下一道血痕。
所有宫女内官全都僵硬,然后无声无息地倒下。一个宫女的头忽然掉落,骨碌碌滚到卫渊脚边。
她脸上全是惊恐和不解,开口道: “你,你怎么可能找到我的真魂?!”
卫渊并未回答,只是抬脚一踏,将人头踩碎。
他自不会解释,纪流离以天机殿镇殿仙器亲手布阵,再经众多仙植加持,此刻自己气运已经高到了恐怖的程度,身周三尺之外全是无尽绝渊。
这等靠埋伏伪装为生的杀手最接近卫渊就是找死,卫渊就算正常走动,都很有可能一脚踩死正在装蚂蚁的杀手。
卫渊推开春华殿的大门,终于走进了一个有温度的空间。
此际太子府的一座秘殿中,太子坐于上首,周围各四座太师椅,坐着八个形态各异的老人。
秘殿中央地面上零散布置了数十盏青铜灯,此刻已经熄灭了绝大多数。只有最中央的两盏明显不一样的古灯还兀自摇曳烛光,但是其中一盏灯火正在逐渐暗淡,渐渐变成凡火。
太子脸色早已无比难看,看到古灯变化,忍不住道: “这是何意?他也死了?”
太子身边一人道: “幻世真君没有事,只是离开了王城。”
“什么?!他走了?”太子声音陡然拔高,腾地站起,尖叫道: “孤布下十一道防线,几十处暗点,无数顶尖杀手,怎么就拦不住一个卫渊?”
另一边的老者缓道: “那卫渊可不只是一人。光是监测到的法相就有七八位,俱是天纵之才。”
太子咆哮道: “就算法相拼不过,那御景呢?幻
世真君怎么突然跑了?他这一走让孤怎么办?”
此时一名闭目老者忽然道: “卫渊已经进入春华殿,化影生机仍在,但肉身已没了反应,疑似神魂被灭。”
太子一脚踢翻了椅子,怒道: “化影不是号称百年一遇的天才杀手吗?法相后期的天才杀手,怎么奈何不了一个初入法相的?”
左相坐于太子对面,此时方才开眼,道: “我们和太初宫比拼高修,比不过是很正常的。事情已成定局静观其变就是了。”
太子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咬牙道: “他不去金刚禅寺,跑春华殿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