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因为我不在乎这些虚假的荣誉……相比之下，我更在意能够在你的领域内胜过你本身。”
沉声开口，看着面前和自己预想的一点都不像的妖魔，赫拉克勒斯直言道。
俄狄浦斯的故事的确让他惊讶，不过一路行来，类似的事情他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
放眼人间，他能找到最高尚的人，也能找到最卑劣的。能找到最诚实的，也能找到满嘴谎言的。
与之相比，当大英雄踏足这片存世超过千年的山谷，一股无言的感悟透过斯芬克斯独特的秩序领域传递到了他的心里。
此地堆积了人间千年来无数英雄的智慧和渴望，贪恋与畏惧。
数不清的凡人将这里视作智者的挑战，成名的阶梯，可从未有人真正战胜过这个领域的主宰者。
俄狄浦斯曾是最接近的那一个，但他还是失败了。
所以赫拉克勒斯打算接过他的工作，将斯芬克斯与【黄金天平】送回律法女神的身侧。
顺带消除那些人间慕名者的妄想，让这里不再成为他们愚弄世人的工具。
“……是吗？”
“那好吧。”
“年轻的人类，按照规则，只要你决定挑战，那我就得答应你的要求。”
“只是我最后提醒你，如果你三个问题一个都没有答出，那就算是我不想杀你，在规则的指引下，你也照样必死无疑。”
神情正式了少许，不过狮身人面兽依然躺在地上没有起身。
而在它的身前，大英雄再次点头，对它的提醒加以感谢。
“好，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
淡淡开口，随着赫拉克勒斯的肯定，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斯芬克斯的身上发散开来，进而笼罩住了整片山谷。
此地的法则似乎被扭曲了，其中极少的一部分被迅速放大，而绝大多数则变得几近于无。
这就是狮身人面兽的领域，足以与巨狮的不坏之身，九头蛇的不死之躯媲美的强大异力，纵使真神亦要折戟，神力都不能改变的规则秩序。
谷口的石质天平也跟着微微摇晃，似是被被同源的力量牵动，不由做出对应的回应。
“凡人，如你所愿，伟大的智慧妖魔，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将给你三个问题，而赌注就是你我的生命。”
“第一个问题，凡人仰观群星，所以知天的浩瀚；俯查大地，所以知地的广博。”
“那么年轻的人类啊，请你告诉我，天空上的星星有几何？大地上的石子又有几何？”
“呵呵，凡人……虽然你杀了我不止一位兄弟，不过我也不在乎那些只知道杀戮者的死活。所以看在你勇气的份上，我要提醒你一句一——“
“天上的星星每时每刻都有可能新生，唯有伟大的夜之母才知道她的衣摆上到底有多少点缀……而地上的石子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分裂，唯有盖亚才知道她的褐衣上有多少尘埃。”
“珍惜回答的机会，不要随意给出答案。只要你回答出一个，我就当你答出了我的问题，这是我给你的优待。”
“可如果你答不出来，那你也不过只是另一个狂妄者而已。”
“我将不再给你机会……剩下的两个问题，就是你给你自己写就的碑铭。”
每一个字都仿佛化作一个符文，犹如古奥的契约就此签订。
在斯芬克斯的身前，赫拉克勒斯的眉头微微皱起。
只是第一个问题，大英雄就感到了压力。
此行谷地，他不是没有准备。
普罗米修斯手中的那本记载了无数知识的书籍就是他的依仗之一，毕竟狮身人面兽的规则从未禁止过答题者翻阅书本。
然而当第一个问题摆在面前，赫拉克勒斯便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从书中找到答案了。
哪怕那真是一本全知的书册，自己这一刻看到的答案有可能是正确的，可下一刻，在世界的边缘或许就有星体破碎，亦或者有新星衍生。
“……斯芬克斯阁下，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存在漏洞吗？”
“你说只有夜之母才知道星星的数量，只有地母才清楚石子的多少。那你又该怎么如何评判答案的正误，这恐怕和你自己说的相违背了吧。”
“并没有违背，因为事实上，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狡诈的笑容，斯芬克斯的双眼微微瞪大：“可我不知道，不代表‘秩序’不知道。”
“我只负责提出问题，可答案的对错并不归我评判。因为我既然已经是参赛者，那就不能再当裁断人。”
“正如神灵的神职能够影响世界自然的规则，我的异力同样可以。”
“在我的领域内，只要它判断你的答案是对的，那你不对也对。”
“反过来，如果它判断你是错的，那哪怕我觉得你是对的，那你依然是错的。”
“生灵有可能出错，规则绝不会错。”
“那么年轻的人类，你还有问题吗？”
“有。??”
若有所思，大英雄再次问道：“那如果就连你的规则也无法判断出对错，那又应该怎么评判呢？”
“如果是这样，那你就赢了一局。因为赢过规则，同样也是一种赢的办法。”
“原来如此……”
轻声低喃，赫拉克勒斯的眉宇缓缓舒展。
智慧的考验吗？或许是吧，但更多的应该是思维方式的考验。
斯芬克斯的迷题没有规定作答的时间，理论上答题者如果有无尽的生命，或许也能数清星空的群星，最终在新的星体尚未诞生的那一刻作答，可这是最低端的解决办法。
反之，如果换一种方式思考，给出一个规则所无法核对的答案出来，那或许就能从另一个角度答出难题。
比如最简单的，大英雄只要在此向夜之女神倪克斯祈祷，然后谎称自己从女神那里得到
了答案，最终给出一个随意的数字。那无论这个答案是真是假，其实都已经是真的了。
毕竟正如题目自己所说，永夜之主知道问题的答案，所以她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哪怕假的也是真的。而赫拉克勒斯究竟有没有从女神那里得到回应，同样是狮身人面兽的规则所无法求证的。
如果评判的是一个活人，自然不会接受这种诡辩；但面对一个规则，这很可能就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然，看着斯芬克斯似笑非笑的表情，大英雄就知道，对方应该也想到了这种办法，可它依旧提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两人都知道，假使赫拉克勒斯真的用这种办法回答了问题，那他固然解决了一道难题。
但与之相对的，另一个更可怕的问题就会怼到他的脸上。
拿原始神当借口说谎……这可是神灵在世的卡俄斯。
想想那些因为一时口嗨而下场惨淡的国王英雄就知道，无论谁敢这么做，都是在拿命去赌女神的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