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大营。
士卒们三三俩俩的坐在篝火前,脸色同样疲乏。
比起刚刚出征时的模样,他们的士气确实低落了许多。
而在刘桃子的主帐之内,竟罕见的出现了争吵之声。
“陛下, 实在不能继续强攻了。 ”
破多罗喾认真的说着,他浑身是伤,半张脸都被包裹了起来,便是说出了这样的话,都不忍心使人怪罪。
“也就是我军强盛,才能经得起如此猛攻,若是其余大军,早就崩溃了……我军虽强盛,可这已经连攻四十余日,全军疲惫,预备役尚且如此,我部死伤惨重……或许可以休息一段时日,而后再攻?”
有部分几个将军轻轻点头,又偷偷看着刘桃子,生怕激怒陛下。
这种事,他们自己不敢说,就让与皇帝关系较为亲近的破多罗去开口。
刘桃子皱起眉头。
一旁的祖珽却开了口。
“将军啊,我知道你们的疲惫, 知道你们的辛苦,只是,我们已经死伤这么多人了,破城在即,这种时候,若是停止攻城,休息整顿,那就是前功尽弃! ”
“敌人的关卡险峻,我们的粮草不足以让我们长期对峙。”
“只有以最猛烈的攻势来摧毁敌人的士气, 方能取胜啊。”
“我们疲惫, 敌人又好到哪里去呢? ”
“如今的拼杀,所拼的就是士气,如今距离建功立业,平定天下, 就差最后一步,万万不可松懈啊! ”
祖珽朝着他们行了礼,诚恳的说道:“此战所阵亡者,我这里皆有所录, 战事结束之后,赏赐抚恤,都可以加倍给予……但是此战,绝不能迟疑……”
“诸位将军,再多忍耐,贼人后方大乱,粮草补给短缺,定已丧胆, 我料不出三日,宇文宪必为吾等所破!! ”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朝着祖珽行礼,
低头称是。
等到众人各自离开之后,祖珽方才缓缓坐在了刘桃子的面前,他有些担忧的看着刘桃子。
“陛下, 当下实不能心软, 否则前功尽弃,将士们的血就白流了,若是此战获胜, 宇文宪是绝对无法逃脱的, 宇文宪一死,周国彻底没了仰仗, 只能投降……天下可定! ”
“到时候, 战事都平定了, 是天下苍生之福啊……”
“我知道。 ”
刘桃子缓缓站起身来。
“明日, 我亲往城外, 擂鼓助阵。”
…
天色渐渐变得明亮。
周国的军士们倒是宁愿这天一直不亮。
天一亮, 那熟悉的战鼓声便又要响起,艰难的一天便又要开始。
很快,军士们就再次回到了熟悉的位置。
“咚! 咚! 咚! ”
汉国的战鼓声响起, 而这一次, 似是比先前的还要响亮,气势更加惊人。
那一台台庞大的攻城器械缓缓朝着城池方向靠近。
“放! ! ”
“轰! ! ! ”
抛车再次凑齐了‘弹药’,开始射击。
在经过了许久的抛射之后,云梯车开始朝着城墙靠近,双方对射。
因为此处的地形,攻城器械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好在,汉军这里的匠人很厉害,能按着地形来进行改进,通过提高车轮的大小,乃至修改比例等方式,让云梯车之类能通过残破的地面,并且紧挨着冲向关墙。
双方再次大战。
弓弩手们不断的射击,箭矢再次笼罩了城池。
可城内的士卒,却有些无法反击了。
不是没有了胆魄,是没有了箭矢!!
汉军攻势太猛,军械的耗费也是同样
的巨大,周军自然也是如此,每日所耗用的箭矢都不小,可后方大乱,诸多物资不能按时送到,有的甚至被叛军所拿到手,这让他们愈发被动。
一台台云梯车靠近墙壁,士卒们奋力的想要摧毁这些怪物,车上的士卒不断的开弓射杀,士卒们死伤更加惨重。
宇文宪再三下令,利用长戈和大戟来破坏这些器械。
双方的厮杀越来越猛烈,尸体不断的摔下。
地面上再次堆积起了小山坡。
史万岁披着重甲, 喘着气,此刻终于冲上了关墙,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成功先登,先前他也冲上来过,但是敌人反击太猛, 不得不退。
可这一次, 史万岁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死不退! !
双方苦战,宇文宪让预备役加入,可预备役也早就成了累军,哪里还有力气反击。
拉锯战再次展开。
战鼓声和喊杀声从日出持续到了近日
落时分。
可这一次, 情况明显不同了。
墙上的汉军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汉军的攻城器械几乎堵住了道路,士卒们不断的冲锋,周人被推下城墙,摔落在地上。
宇文宪手持利刃,不断的砍杀冲杀而来的汉军。
放眼望去,各地的周将都在与敌人厮杀,却没有几个能抵挡得住的, 宇文宪每次看去,所看到的都是自家将军和士卒被杀害的画面。
他的眼角被射伤了。
整个世界在他眼里都变成了血红色的。
耳边传来轰鸣声,似是什么都听不到。
他只是机械的挥刀,挥刀,再挥刀。
“嘭~~~”
箭矢正中宇文宪的胸口,没能破甲,可这力道还是让宇文宪一个踉跄,冲来的
一个汉军将手里长矛往前一推, 宇文宪只觉得腹部传来剧痛。
左右的亲兵上前,想要护住他。
宇文宪茫然的打量着周围。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了伤,所有的一切都是血红色的,也不知到底是谁人的血液。
忽然,远处传出海啸般的欢呼声,就听到轰隆的巨响,大门似是开了。
宇文宪缓缓抬起头来。
苍天啊! ! !
他手握重兵,坚守如此雄关。
还不到五十日,就要被刘桃子所击破吗? ?
大周……
周围的喊杀声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当宇文宪抬起头的时候,周围却只能看到许多长矛了,汉军手持长矛,警惕的靠近他。
宇文宪看的不太清楚,他吃力的想要起身,可身上就像是被打开了缺口,所有的力气都从那个缺口往外逃窜,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史万岁推开了左右,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着面前浑身没有一处完好地方的宇文宪,心里却没什么敬佩,几乎咬碎了牙。
他哆嗦着,想起自己那些惨死在关外的弟兄们,双眼通红, 眼里只有仇恨。
“宇文宪! ! ”
“你是降, 还是不降?! ”
宇文宪张开嘴, 想要说话, 可一开口,嘴里便溢出血来。
宇文宪仰起头,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兄长的身影,朝着他伸出了手。
他的喉咙动了动,浑身一僵。
轰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