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
淳于量快步走向了官署的方向。
就在刚才,高延宗派了人到他这里,让他即刻前往官署,商谈重要事务。
淳于量不敢耽误,连饭都不曾吃,就匆匆去往了官署。
官署内颇为冷清。
高延宗虽领着人占据了荆北诸多城池,可并没有后续的官吏委任,他本身也不具备委任权,故而官署就只有些军士,没多少人。
当淳于量走进官署的时候,高延宗正盯着一张舆图,神色肃穆。
“公来了……请坐,请坐。”
高延宗急忙拉住淳于量坐在一旁,而后一同低头看起面前的舆图。
“有人送来了书信,称陈国出兵……我派去的斥候也基本确定,陈国确实有粮草方面的异动,是有军队即将到来……”
“有人? ”
淳于量有些困惑,高延宗笑了起来,“这些年里,无论是周国还是陈国,暗中与我们书信,想要保全自己的人数不胜数。”
“陈国过去与我们贸易往来,有许多人,都愿意为大汉做事。”
淳于量点点头,而后问道:“那统兵将军是何人呢?”
“他们说或许是黄法氍。”
“黄法氍。 ”
淳于量的眼神顿时凝重了起来。
他赶忙低头看着舆图,“若真是如此,荆北只怕有危。”
高延宗笑了起来,“公何以惧怕?我只要趁着他立足不稳的时候,带着最精锐的骑士,一次便能击溃他的阵型,让他大败而归!!”
“不可。 ”
淳于量眯起双眼,“黄法 we作战向来谨慎,况且,他对将军也颇为熟悉,他知道将军所擅长的战术,定是做好了准备的,若是将军执意进攻,只怕是要被他所伏击啊。”
“我倒是有办法来保全城池。”
高延宗得意的挥了挥手,“公不必太担心,退敌之事用不着你来出手!我这次请您前来,是想让您在我获胜之后帮着劝降安抚陈兵!”
“我早有退敌之策,黄法e绝不可能看得出来! ”
淳于量忽问道:“将军的退兵之策是准备领小股骑兵全速狂奔,走小道至梁安埋伏,而后趁着敌人在安昌聚集的时候忽出兵从后袭击,是嘛?”
高延宗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凝固了下来,他缓缓合上了嘴巴,而后问道:“淳于公,您方才说有退敌之策?”
淳于量说道:“黄法氍跟其余将军们不同,不能轻视,可以放弃其余城池,将兵力集中在江陵。 ”
“另外派人向姚将军以及王将军求援,让他们二人南下来形成威胁。”
“黄法氍此番前来,是因为汉周之战……急着要占据江陵,断卫将军的后路,而他又多谨慎,故而,我们可多用疑兵之法,拖延他的速度,等待后方的战事有变。”
“这疑兵之法,我愿亲自领人部署。”
“好! ”
面对淳于量所提出的诸多建议,高延宗几乎不加以思索,直接答应。
在淳于量点破自己想法的时候,高延宗就放弃了自作主张的出兵策略,当下他麾下的士卒太少了,若是黄法氍领着大军前来,高延宗不好说自己能不能挡得住他,毕竟黄法e还真的是有能力的,他麾下士卒们士气也没那么低,还有萧摩诃这样的家伙为他先锋,这就不太好打了。
高延宗按着淳于量的建议,急忙开始了战前的部署。
与此同时,巴蜀的战事也在愈发的顺利。
在宇文宪战败,剑阁等重要地区沦陷之后,巴蜀对刘桃子就几乎没有了什么抵抗能力。
汉军再一次做到了势如破竹,就如当初尉迟迥入蜀的时候一样,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或抵抗,沿路皆降。
这种情况反正也不只是发生了一次而已。
斛律羡和刘桃子的两路大军分别朝着南边一路杀去,破关俘将,无人能挡。
宇文宪的死,彻底压垮了周人的最后那点反抗意志。
整个周国还能形成野战战斗力的,就只有杨坚所率领的不到一万人的军队,杨坚以及许多宗室们护在皇帝宇文赟的身边,因为后方叛乱,杨坚不得不派遣宗室前往击破。
这些本地人士所形成的叛军,看起来势力很大, 实际上不堪一击。
就连高频都能带着三千余人,正面击破上万人的叛军武装。
这些人大多是通过自己的家丁加上裹挟的民众和县兵来形成军队,这种军队可以跟着去劫掠和造势,但是一旦与正规军队交手,场面简直惨不忍睹。
宇文赟在杨坚等人的护送下,渐渐打开了通往更南边的道路,不断的撤退。
在眉州的叛军彻底被打跑之后,正式进入了蜀郡。
天子车驾在诸多甲士们的簇拥下闯进了城内。
城内早就因外头的叛军而弄鸡飞狗跳了,此刻皇帝入城,非但没能让城内百姓平静下来,反而是造成了更大的骚乱,周围村镇的百姓们看到这里的动静,那是掉头就跑,他们才不管什么正规军还是叛军,反正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
宇文宪所带领的是外地军队,一般来说,若是本土的府兵,在行军过程之中或许还能做到不杀戮,劫掠是在所难免的,但是大规模屠杀就比较少见了。
可一旦是外地军队,呵,那就根本不把此处的人当作是自家百姓来对待,虽然此刻并非是两汉以郡为国的时代,但是不同地区的人依旧是做不到亲密无间,尚且还存在着隔阂。
护送皇帝的军队一路来到了官署门口。
此处的官署冷冷清清的,比江陵的官署都要冷清的多,只有一个官员,其余的都是吏。
他们跪在门口,看起来极为惊惧。
宇文赟从马车上走下来,这小子明显不再如从前那般猖狂了,眼里失去了光泽,惴惴不安,他下车之后,猛地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些人,吓了一跳,赶忙往人身后躲。
高颎一脸疲惫的站在小皇帝的身边,幽幽的看向了面前这些人。
“陛下前来,县令太守何在?!何不拜见?”
“禀使君,他们都外出讨伐叛贼了……城内就我一人,实不知陛下巡幸于此……”
“呵。 ”
高颎冷笑着打断了对方,心里却明白:又跑了一批人!
不过,这对他们这一行人来说,那也是家常便饭了,高颎不再理会他们,令甲士们进去搜查,而后自己带着皇帝往里走。
一行人来到了官署的里院,关上了所有的门,甲士们站在各处守卫。
宇文赟这才哆嗦着坐了下来。
“陛下!! ”
高颎朝着他行了礼,“随国公正领兵清剿南边的贼军,等到他禀告之后,我们就可以继续南下…那
“继续跑??”
宇文赟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他,“高卿啊,我们要跑到哪里去?”
“陛下,并非是跑,只是撤守而已, 巴蜀之地辽阔,往南尚且还有数百里之地,皆是大周之领土。 ”
高颎严肃的说道:“我们在南边,尚且还有百万百姓,十万精锐……刘桃子粮草无几……”
“够了!!! ”
宇文赟痛苦的打断了他。
“朕当初来到汉中的时候,你们便是这么说的,粮草无多,只要拖延,就能战胜刘桃子。”
“可现在你还是这么说?”
“朕从汉中一路跑到这里来,这一路上吃了多大的苦头!!”
“你还要让朕继续往南?你以为朕年纪小,便不懂地理吗?”
“那南边乃是不毛之地,瘴气横生,什么十万精锐,百万百姓!!能凑出十万百姓来吗?”
面对忽然动怒的宇文赟,高颎的眉头跳了跳。
“陛下,并非臣有意欺瞒,只是当下不得不走。 ”
“敌军攻势凶猛,刘桃子的军队只怕是已经杀到了江油,若是再不走,便要被留在此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