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向镇抚使禀告,想必不用多久此案便能了结。顾经年,你为顾将军洗脱了冤枉。”
顾经年起身,道:“也多谢裴缉事。”
裴念问道:“保住了顾家,你似乎并未因此而高兴?”
“书院先生教导我该荣辱不惊。”顾经年道:“我可以走了?”
“后会有期。”
“再不相会才好,你忙你的。”
顾经年推门出了廨房,当即就见到了黄虎那热切的眼神。
他只当没看到,很快就移开目光,只见一个俊秀青年坐在院中石凳上,手持一卷书看着。
王清河听得推门声,回过头来,温文尔雅地点了点头。
“顾公子,这便走了?”
“是。”
“我正好要去顾家。”王清河收了书卷起身,“正是在等顾公子一道同行。”
“不必了,免得耽误王缉事公干。”
“何必见外?”王清河道,“我已使人告知贵府,是你力挽狂澜,为父洗冤,于倾覆之间保全亲族,想必他们已准备好为你庆功。”
顾经年停下脚步,问道:“王缉事这是何意?”
“不急,登车再谈。”王清河神色亲和,却不给顾经年拒绝的余地,抬手道:“请。”
王清河的马车十分奢华,车厢宽敞,坐榻柔软,还有股淡雅的香味。
其中竟还跪坐着一个美婢,手持茶壶,频频添茶倒水,每次只倒一点点,以免水洒了。
“你我是自己人。”
王清河两手接过茶杯,递了一只给顾经年,与之轻轻碰了杯,动作行云流水。
不等顾经年表态,他开门见山说起来。
“基本可结案了,御医刘衡、御前左军统领崔,也许还有工部侍郎晁矩之,够份量,担得起谋逆大罪,可明眼人都清楚,宰相郑匡甫不可能不知情,不提晃矩之就是他的门生,那么多劳力钱粮运到万春宫,若无东阁首肯,岂能做到?到头来出了变故,郑匡甫反咬一口,把罪名推到顾将军头上,伸手要夺军权,我们绝不答允。”
“你们?”
“便当是主战派系吧,你只须知道,我们要保下顾将军。”
顾经年对这些不感兴趣,道:“多谢了,但王缉事不必与我说,顾家......”
“顾家太多累赘了。”
王清河不等顾经年说完,已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又道:“我们出面帮忙,花费人情、耗费精力,不是为了一转头成了无用功。旁的不说,宗氏竟还想着由顾继业与侯府联姻。”
这事很荒唐。
王清河得到消息时不相信有人会出这种昏招,此时便颇好奇顾经年的反应,可观察了片刻,却得不到任何表情上的反馈。
他只好继续道:“与之相反的是,你在万春宫做得很出色。顾家能自救,我们再出手推一把,才有赢郑匡甫的希望。”
“所以?”
“这是你的机会。”王清河道:“以你这种出身,这样能出头的机会不多,当把握住才是。”
“哦。”
顾经年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
但他并未与王清河多言,既没拒绝也不解释,因为顾家诸人自会让王清河明白这种想法有多一厢情愿。
车厢内安静下来,只听到车轮的骨碌声,顾经年闭上眼,王清河则又拿出一卷书看着。
顾家内堂,上方挂的“门楣焕彩”的牌匾,乃是当年顾北溟续弦宗氏时,先太后亲笔手书所赐。
此时在匾下坐着的就是宗氏夫人,名为宗寰。
她父亲宗懿是当朝大儒,历任侍读学士,国史兼修,入值昭文馆,以礼部尚书致仕,加太子少傅,宗家亦是大族,姻亲故友门生子弟满天下。
顾北溟出身不好,又是个鳏夫,原本配不上宗寰,只是当时宗寰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坏脾气,年纪大了眼界却高,最后才便宜了他。
顾家能有后来的显赫,除了顾北溟立下的赫赫战功之外,宗寰认为,少不了她娘家的帮衬。
包括这次顾家遇到危机,宗寰先是请托了在朝中任官的族人们帮忙说话,昨日,一向不信鬼神的她还亲自到城外的禅觉山上香供奉,一路跋涉,今日才回来。
才在内堂坐下,府中管事嬷子便上前道:“夫人辛苦了,夫人如此诚心,定能平安渡过劫难。”
“都说了禅觉寺灵验,想必不会让白走这一趟。”宗寰喝了口茶,第一件事便问道:“我儿回来了没?”
她给顾北溟生了四个子女,唯顾继业这一个儿子,素来疼爱。
“公子正要去外堂待客......”
“娘!”
说话间,顾继业已到了。
“孩儿本待去见客,听说娘回来了,自当先来问安。”
“我儿孝顺,你昨日可去了侯府?”宗寰道:“为娘交待之事,如何了?”
想与侯府结姻亲,自是不可能直接让小辈上门提亲,宗寰事先已托了德高望重的长辈去透了口风,又派顾继业去侯府赔礼,无非是给武定侯亲眼看看,她这儿子是多么的人品出众。不想,顾继业脸上却露出了些许难堪,道:“想必武定侯还在气头上,并未给孩儿好脸色。”
他能这么说,沈季螭的态度显然是极差的。
宗寰十分意外,道:“是为娘没考虑清楚,想来是因顾家如今有难,加上此前那私生子太过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