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幽灵一样飘了进去,越过一个孤身看门的老头,走上一条踩得很光的狭窄小径,两旁是高高的雪堆。这里看上去很荒凉,也许是菜园,但是没有雇佣仆人打扫。第二道大门没有上锁,进去之后是小庭院,在苹果树上挂着白雪,尽头则是一栋很大的红砖宅邸,但却没有声响。这里万籁俱寂,仿佛是远离人寰,连那股烧焦的气味也没有了。
就像是坟墓。
萨塞尔敲了门,开门的人是特里斯坦骑士,只见他脸色平静,身穿修身的灰色外套,看上去对他没什么负面印象。萨塞尔朝他点点头,不过疲惫不堪,沉默不语,只是扯动嘴唇,他无精打采,所以只是脸颊抽搐。
他近屋脱掉皮帽后,感觉到骑士带有审视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某种思索的意味在那双无比遥远的眼睛中闪烁。那是什么?他在思考他吗?说到底他为什么要过来?对戴安娜·卡文迪什,对这样一个只是用来寻找启示和预兆的地图,对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
“你知道你为什么要过来......”黑暗中传来荒凉的笑声。
局面混乱,瑟比斯的邢吏杀了她,杀了这个没有度过考验的失败者。
“是你把她送给死亡的......”
你说什么?
“你的狩猎还没有结束,远远没有结束......”
你说什么?你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巫师,你获得了启示,来自寒冰记忆的启示......”
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我获得了什么启示?
“寒冰的记忆,巫师,因为寒冰的记忆,你才获得了启示。”
那是我的记忆。
“不......那不是你的记忆,巫师,你的记忆不存在于那片远古的苍白色上。”
你别想带走它。他疯狂的决断让他的声音变得坚硬,就像是冰。
“那就离开这里。”
我要看她。
“那毫无意义,你知道这毫无意义,你什么都没法得到。”
我的启示,我的预兆,我得到了所有我试图得到的,这和我想的一样!这和我预料的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巫师?”
我也不知道,托格,啊,寒冬狼神,可你为什么要和我对话呢?
他踉踉跄跄地跪倒在卧室冰冷的地板上,头痛欲裂。麻木的意识驱策着他麻木的躯体,有人在他身后关上了门。是怜悯吗?又一阵荒谬的刺痛,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情吗?
不......这是个错误?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莱伊斯特的记忆在他精神中咆哮起来,他母亲的血溅在那片远古的苍白色上,她的眼睛一定在喷射火焰。她的脸被按在尘土里。萨塞尔把脸埋在燃烧的火堆里,他感到刺痛,荒谬的刺痛。
阳光在那张单薄的床铺上一闪而过。冰冷的火堆。雪的声音。充满恐惧的雪在飘。雪在庆祝死亡。
萨塞尔感觉到阳光洒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扯动嘴唇,但是没法说话,就像蜷缩在床铺上的影子一样,已经没有了声音,也没有了呼吸。他从火堆中抬起脸,看到一束束阴影如干涸的血流淌在那片近在咫尺的苍白色上。近在咫尺的苍白色和那片远古的苍白色重叠了,鲜红的血溅在上面,逐渐褪色为玫瑰色的线条,接着,都暗了下来,像是死者灰色的记忆。
太阳远去了,最后一束阳光在那张白皙的脸上逐渐褪色,催人欲睡,就像是在树下做美梦的孩子蜷曲在逝去的黄昏下轻声呼吸的样子。
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想要什么......你想要我吃下的东西吗......
没什么,巫师,这个世界摈弃了太多东西,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但那是我的!我付出了血和痛苦,我付出了理智和记忆,我付出了一切!
但她是慈悲。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需要慈悲?我找到了我的希望,我找到了我的饥渴,我找到了一切!
黄昏远去了,窗户外透出的光越来越黑,越来越黑,把这间房间变成腐朽的、用破麻布编成的裹尸布,缓缓蜷曲,缓缓蜷曲......直到再也看不见太阳。
她是慈悲。
但我的战利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