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后,杜兰用吸墨纸吸干了多余的墨水,折起来放进信封,并在里面夹了一张数额可观的支票,然后把打上了封泥的信又夹回之前的书中。
伊薇特仔细回想了几遍,但她可以确定,无论是黑袍人的信,还是杜兰的信,信封上都没有收件人和地址,那么这封信究竟要怎么才能送到呢?这个组织又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络的?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成员已经被杀死了两个,以后会不会隐藏得更深呢?
她相信物以类聚,从黑袍人和杜兰的行事作风来看,他们这个组织的其他成员一定也好不到哪去,如果让他们就此逃脱,不知道以后又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坏事。
伊薇特虽然非常想揪出他们背后的一连串人,但回忆就这么断了,也不知道最后杜兰的信是投到哪的,他们都使用信封不具名的信,名字也是代号的化名,双方也都没有信任的心腹和伙伴可以送信,而且信封平整光洁,更不会是信鸽之类动物信使。
从前世看过的谍战剧来推断,她猜测八成是“死信箱”,也就是把一个隐秘的地点作为情报交接点,获得方式必须足够巧妙,不能被其他人发现,但又让自己人容易找到。如果知道“死信箱”的地址,说不定可以掌握到神秘组织的行踪。
算了,先去杜兰家书架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别的信呢?正好顺路可以探病,也不知道尤利西斯有没有搞出什么医疗事故……
伊薇特没想到的是,她身影刚出现在旅店,就被夹竹桃和箭毒木两面夹击,来了个双重熊抱,还好她反应快,瞬间闪身躲出去,还碰地关上了门。过了会,她打开个门缝警惕地看向里面:“你们要做什么?”
“哈?对于迎接一位英雄来说,这简直再普通不过了。”
“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的天才和骄傲!俱乐部智慧之冠上最闪耀的明珠!”
???
这群人搞什么?伊薇特感觉头大如斗。
“尤利西斯爵士都已经告诉我们了,真遗憾我当时重病,不仅错过了一次伟大的推理,还让箭毒木和夹竹桃都无法为这次珍贵的经历做见证。您不仅独自揭穿了杜兰的伪装,还与这个凶恶的杀人魔王进行了一场生死较量,就连小说都没有这么精彩!啊啊啊啊……只有圣灵知道,我究竟错失了什么!”马钱子吃力地坐起来,沮丧地说。
使用了尤利西斯的血清后,现在他已经脱离危险了。
啥?为什么事情的发展和说好的不一样?伊薇特呆立现场。
这时,旅店外有突然传来马匹嘶鸣的声音,伊薇特只思考了半秒钟,然后立马打开窗户跳出去,果然是尤利西斯这个叛徒!他刚翻身骑上“胡桃夹子”准备开溜。她一个箭步冲上去,食指堪堪勾住了“胡桃夹子”的笼头皮带,任这匹雄健骏伟的顶级名马如何翻腾踢腿,硬是无法摆脱眼前纤细人类的钳制。
“亲爱的尤利西斯叔叔,请您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好吗?”她一字一顿地问。
呜啊……为什么她好像超凡能力变得更熟练了?尤利西斯暗想。
“……嗯,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另外……我善良单纯的伊维斯侄子,我诚挚希望你能放开这匹可怜的马,容我慢慢讲述当时的情况。”
她一拳锤在拴马桩上,硬生生把那根木桩往地里砸了一吋,然后几个深呼吸勉强平复了情绪:“亲爱的叔叔,我觉得我们最好暂时不要进行任何交流,让我好好冷静下。”
伊薇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内心很烦躁,于是一言不发向杜兰的府邸走去。
还是先去做今天的正事吧……
背后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和缓慢的马蹄声,却是尤利西斯也默默跟在后面。
这样一来倒让伊薇特有些介意,她一边走一边审视内心,为什么刚才会产生那么奇怪的情绪?一想着有人违逆自己、背叛自己,然后就燃起控制不住的怒火。
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她对这样的自己非常陌生。
说起来,刚到这个世界时候尤利西斯说过:【来自古神的力量也在影响超凡者的思维,那是一种潜伏在表面下、类似恶魔般堕落的东西。】
难道这就是超凡者必须面对和克服的心魔吗?它在一点一滴改变着自己?
想到这里,伊薇特感觉背心冰凉一片。她不想成为黑袍人和杜兰那样残忍贪婪的野兽。
对了……连温斯洛那样的人都会有情绪波动的时候,他说过遵守某种信条可以约束自己的人性,那么自己也可以这么做。
道德经……道德经……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
先冷静下来,仔细思考。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成为超凡者后获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所以会傲慢刚愎,想象一下宁静的河流谦逊守下、滋养万物的意象,伊薇特感觉躁动的内心也渐渐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对不起,刚才我态度太恶劣了。”
再怎么说尤利西斯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恩人,而且是教授技能的老师,刚才自己究竟怎么了?
不过突然的道歉让尤利西斯愣了愣,然后他又露出以往玩世不恭的笑容:“是我不对在先,想要捉弄你,结果被抓个正着,认输认输~~”
“而且我刚才有一个惊人的发现,你生起气来比温斯洛可怕多了……”他拖长了尾音,然后促狭地说:“不过嘛……女孩子偶尔任性一下才可爱。”
尤利西斯真是一个奇妙的人,明明经常做很撩的事,却没有一丝暧昧气息在里面,正如他表面上高傲难以接近,在给人可恶感觉的同时却又莫名有些亲切,怪不得温斯洛说他是个不错的追随目标。
“谢谢您,刚才您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所以才会一直跟在我后面吧?”
“有一点反常。但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恢复,因为采用了神秘国度的特别信条吗?看来平凡先生的观察果然很准确。”
“是的,如果您能再遇到平凡先生,请帮我谢谢他。”
“没有必要,你们是互利互惠的,他对你的评价比你想象中好。”尤利西斯没有解释太多,转而问她,“为什么你又回到这里?”
“只是突然间有点想法,我推测杜兰背后应该有一个秘密组织的存在……”
说着说着,杜兰的宅邸就到了,警方已经封锁了这里,连里面睡着的仆人也一一叫醒打发离开了。见两个衣饰华丽的陌生人出现,还以为是前来凶杀案现场参观的闲人,如果不是他们浑身充满了权贵气息,换做一般人早被警察揪出去了。
“先生,请您不要继续往前走了,我们在保护现场,避免闲杂人员入内破坏痕迹。”
“这位伊维斯·德·费雪先生是本案的侦破人,我们应阿尔托总警司的邀请来这里协助办案,你可以向这次的负责人求证。”尤利西斯说。
那警察和他搭档交流了一下,往屋内快步跑去,没过多久又气喘吁吁跑回来。
“请二位先生进去吧,不过还请注意不要随意乱动里面东西。另外我需要登记进出人员……伊维斯·德·费雪先生……嗯另一位先生是您的助手吗?”
“不,我是他监护人。”
警察狐疑地看了一眼,果然看起来伊维斯先生似乎还没成年。
二人一边往里走,一边听到外面两个警察窃窃私语。
“现在的侦探年纪都这么小吗?还破获了红磨坊这种著名案子,真的假的?”
呵,那是你没见过某万年长不大的某小学生侦探……
杜兰的府邸内仍然保持着那天伊薇特离开的样子,只是这所看起来历史悠久的乡间庄园此时空无一人,显得有些落寞。她没有在其他地方多停留,寻找到梦中杜兰处理信件的书房,然后在右边的书架上一本本看过去。
找到了!
伊薇特拿起那本《笔尖下的伊兹拉岛》,入手感觉像是一本被读过很多次的旧书,打开书页,果然掉出一封信。
一封没写完的信。
信中,杜兰谈论了自己一些古怪的梦境,并向“九头蛇”请求宽限一段时间,他即将投资一块土地,手上暂时没多少钱。
这看起来像是普通的信件,但她在梦里梦见过杜兰用支票为报酬,寻求“九头蛇”一些超凡问题上的解答,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九头蛇”的死讯,这封信就此搁笔,再也没动过。
伊薇特觉得这很有可能,因为圣约翰礼拜堂惨案闹得沸沸扬扬,就算特殊使命局没有透露黑袍人的生死,但作为与黑袍人长期通讯的同伙,杜兰就算不确定他是否已经被杀,也会知道黑袍人的藏身处不再安全。
虽然信的内容没有透露太多有价值的东西,可这封信又是夹在这本书里,这绝对不是巧合。
“你对伊兹拉岛很感兴趣?”尤利西斯见她拿着书发呆了半天,误解了她的意图,“那是个度假的好地方,碧蓝的爱琴海,雪白的大理石建筑……”
“那天晚上我潜入这里时,杜兰在书房呆了很久,我感觉这里可能有线索,书架上这本书旧旧的,和其他书不一样,我打开后果然看到一封信。”
伊薇特把信递给他。
“九头蛇吗?原来如此。”尤利西斯扫了一眼,“这是个重要的发现,杜兰很可能与别的超凡者有联系,把这封信交给阿尔托总警司,他会有兴趣的。”
“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伊薇特还在烦恼要如何提醒组织重视这封信,因为它从内容看来只是描述一笔普通的债务拖欠,没想到尤利西斯只看了几秒钟就得出了正确的结论。
“当然,上面不是写明了吗?他描述的梦境像是古神之力引诱超凡者堕落的幻觉,当然这也有可能只是和友人谈论噩梦而已,但怎样的友人才会用这样秘密的方式联络呢?而这个书架显然是买来装点门面的,里面绝大多数书籍装订精美却从未翻过,唯一的旧书夹了一封用代号称呼的信件,收信人是九头蛇(Hydra)。而旧书书名叫《笔尖下的伊兹拉岛》,伊兹拉岛虽然现在叫做(Idhra),可是在古代,它有着另一个名字海德拉(Hydra)。所以这多半不是一本普通的书,而是杜兰与另一位超凡者用来传递信息的工具。”
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真是个靠谱队友,自己什么都不用讲明,就全部推断出来了。
他们随后拜访了阿尔托总警司,“猎犬”这几天休假,所以在他家中碰面。
阿尔托拿到信件和书本后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带领两位访客进入了他的书房,然后掀起一面墙上的巨大挂毯,只见挂毯下是一片空白的木板,几乎有半块黑板那么大。阿尔托把手掌贴在木板上,不一会,木板上凭空出现了一堆被钉着的照片和其他琐碎小东西,并且都用一根根红线链接起来。
这是思维导图,伊薇特前世在推理剧中经常能看到。被钉着的物件中,杜兰和黑袍人的照片赫然也在其中,他们脸上都打着一个红叉,表示已经死掉了,杜兰的红叉墨迹还有些湿润,看来照片是才加上去的。
尤利西斯说过,阿尔托的能力是侦查类,看样子他在收集伦敦的野生超凡者信息。
阿尔托的行为验证了伊薇特的猜想,他拿起信并撕下一页书,用图钉钉在思维导图上,并发动了自己的超凡能力,只见一根红线凭空浮现,把信与杜兰、黑袍人的照片连接在一起,表示这二者通过信存在联系。
“这是个惊人的发现,杜兰和托马斯·西蒙认识,后者被称呼为‘九头蛇’,我认为它或许是在某个秘密结社中使用的假名。但我们的线索还不足,可惜他们都死了,否则或许能从他们身上得到联系其他成员的方式。”阿尔托沉声说,随即又皱眉抱怨道:“该死……近几十年,这些地下超凡者社团越来越多了,我看过几个前辈的工作履历,那时候他们远远比我们轻松。不得不说,工业革命后识字率提高也并非没有坏处,以前我们只用监控很少一部分人,大航海后那些讨厌的探险家总能挖出一些失落的文明,似乎自16世纪起,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新东西都在企图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
“还有一件事,阿尔托总警司,红磨坊杀人案告破的消息我只能压两天,超过这个期限,伦敦其他报刊和无证传单也会传遍民众的,如果你有什么计划还请尽快行动。”尤利西斯说。
“多谢了,但我现在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可以深度挖掘,托马斯·西蒙藏身处也有一部分书籍,但里面没有任何书信,否则倒是可以与这个线索联系起来。”
“那部分书籍在哪?”伊薇特突然问。
“在苏格兰场的档案馆,我用一只专门的旧柜子存放它们。等等,我马上写一封介绍信,拿着它,您可以宣称是我雇佣的侦探顾问,有权力查阅这个柜子的证物。”
“谢谢您,阿尔托总警司。”
“是我应该谢您才是,最近许多事情都多亏了您,费雪先生。似乎您对查案缉凶很有兴趣,如果您将来愿意成为组织的正式成员,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来伦敦警察厅工作?”阿尔托热切地看着她。
“作为她的监护人,我不允许。”伊薇特还没有任何表示,尤利西斯断然拒绝。
“尤利西斯爵士,您是在浪费她的才能,她应该成为一名传奇警探,在历史上写下光辉的一页,而不是把宝贵的精力消耗在与肤浅的贵族进行无聊的茶话会上。”阿尔托正直坚毅的脸上映出一种高尚的光辉。
“Beatusillequiproculnegotiis(不知忙碌的人才是幸福的)。”
“嗯?”拉丁语仅限少数高阶神职人员能够熟练掌握,阿尔托显然没听懂。
“哼,文盲。”
这是又一场争吵的开始,伊薇特总算知道尤利西斯为这么人缘这么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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