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感包围着苏明安。</p>
杯中酒液再度酝酿而出，苏明安又喝了一口。</p>
昏昏沉沉的浅梦中，他望见了最后的故事。</p>
……</p>
创世纪第0年，1月1日。</p>
世界融合完毕。</p>
一亿人普遍被抹除了记忆，唯有一些位格很高的玩家，世界树无法抹去，需要他们自行抹除记忆。</p>
抹去记忆的方法——是跳入世界边际的“墨色之海”，这海水足以洗净铅华。</p>
烈日高悬，惊涛拍岸。崖下漆黑如墨，海水泛着光泽。</p>
九道身影立于山崖之上。</p>
他们饮酒作乐，他们即兴和歌，他们向着未来大哭大笑。</p>
“跳下去吧！诸位！即使忘记了一切，我们的羁绊却不会消亡！我们千年万年后——被唤醒记忆的那一天，再会！”</p>
布莱克豪迈地饮下酒液，一跃而下。</p>
噗通。</p>
第一声。</p>
“我很期待属于我们的新世界。所以……笑起来吧。各位不必畏惧，我们终将抵达彼岸。”</p>
安忒托莉亚笑容明朗，高高举起金樽，金发自由飘舞。</p>
哗啦。</p>
第二声。</p>
“我不会说漂亮的话，但我希望，我以后混得不要太差，不然可抬不起头了。”</p>
茅涟微笑着饮下酒液，挥了挥手，转身。</p>
第三声。</p>
“这里不是终点，而是我们的起点。我期待与你们再度相聚的那一天。”</p>
路德维希小酌一口，轻轻放下酒杯，微笑踏出一步。</p>
第四声。</p>
“龙国有孟婆汤、奈何桥。喝了汤，过了桥，就记忆全清，与前世再无瓜葛。跳了这‘墨色之海’，我们来日再见！”</p>
穆长缨拱了拱手，姿态一如青竹，坚毅决绝。</p>
第五声。</p>
“徽白，我等着与你研究这里的斗兽棋，我很喜欢这些奇妙的小东西。”</p>
戴着高礼帽的洛克微微躬身，宛若一位谢幕的绅士，脚步轻缓地转身。</p>
第六声。</p>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就给你唱一首歌吧。”</p>
伊迪丝笑声妩媚柔软。</p>
她轻声吟唱，歌声在海边打转，久久回响：</p>
“一个忧郁的声音，它在夜里向我唱道，‘我爱你’……”</p>
歌声越来越轻，随后逸散在风中。</p>
第七声。</p>
最后，是冉帛。</p>
这位神情古板的科学家干咳一声，黯淡地望着徽白：“我不想忘记一切。”</p>
他是唯一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人，他承认，他没有其他人的豁达。如果失去了记忆，他会是谁？一条居无定所的幽魂？</p>
徽白轻声叹息，拍了拍冉帛的肩膀：</p>
“我向你承诺——我们终将重逢。”</p>
“请期待着故友重逢的那一日。我一定会走到你面前，将你从混沌中接出。”</p>
这个承诺无比真诚。</p>
冉帛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伊鸠莱尔眼神略有催促，他才缓缓仰头，饮下杯中最后一滴酒。</p>
“……好。”</p>
“我会等待你，所谓的【故友重逢】的那一日。”</p>
噗通。</p>
第八声。</p>
墨水吞没了一切，一如奔流不息的时间。</p>
宇宙尺度浩瀚无垠，渺小的生命却执着于创造短暂的永恒。纵使黎明前夜，晨曦隐没。</p>
徽白垂着眼睑。</p>
方才还飘逸着歌声与酒香的崖顶，人影从九个变为了一个。</p>
他闭上眼睛，心口隐隐生出了恐惧。他的一半将成为“徽家众人”，一半将成为“秩序守护者徽白”，就像一个支离破碎的玻璃瓶，再也找不到自我。</p>
到了那一刻，“第一玩家徽白”，也相当于死亡。</p>
这时，</p>
苏明安突然发现，自己可以走入梦中。</p>
……是“诡计之梦”这个道具的特殊效用吗？还是创生体系让两人产生了某种共鸣？</p>
苏明安走上前，拍了拍徽白的肩。</p>
徽白讶异地回头：“……榜十一苏明安？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在一亿人范围内啊。”他顿了顿，很快想明白了：“看来，你是最后一次循环中的第一玩家，通过某种道具看到了这一幕？你真的很优秀。”</p>
我很优秀……</p>
苏明安感到轻微触动。</p>
徽白抚掌笑道：“我已经与世界树达成协议，世界树分出了半颗种子，交给了一位名唤‘星火’的高维。等你们十亿人快要到来时，‘星火’会将这半颗种子放在前一个副本中，就当是我作为初代第一玩家，留给后任第一玩家的礼物……我想，它应该已经在你心脏里了吧。”</p>
苏明安微微睁大双眼。</p>
他抚着心口，心脏中，半颗种子正在跳动。</p>
……</p>
【世界树之种（紫级）：“一个忧郁的声音，它在夜里向我唱道：——‘我爱你’。”】</p>
【类型：特殊部位心脏装备。】</p>
【效果：改变你的先天特质，使你具有生命力亲和的特性。你将更容易被先天生灵及世界眷顾。】</p>
【备注：承眷顾者必担大任，谨慎。】</p>
【苏明安装备这颗种子后，莹蓝色的流光汇入他的胸口，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改变了。】</p>
【——第1105块剧忆镜片·“时代的尘埃”】</p>
……</p>
“原来，那是你留给我的……谢谢。”苏明安感受着心脏的跃动，生命力像是勃发的源泉。他望着徽白，沉沉道：“你是最后一个跳下去的……你那时一定很遗憾。你有什么遗留的话，可以讲给我听。”</p>
既然梦境有意让他们二人相见，那便作一次简单的交接——初代“第一玩家”，与最后一代“第一玩家”的交接。跨越四亿次循环的对话。</p>
徽白确实没有说什么郑重的话。</p>
他只是给苏明安讲了一个童话故事。</p>
……</p>
从前有一条太阳鱼。</p>
太阳鱼的朋友，是一只罹患先天心脏病的夜莺。</p>
太阳鱼是神奇的鱼，它的心脏可以植入任何人的躯体。为了夜莺康复，太阳鱼把自己的心脏让给了夜莺。</p>
最后，太阳鱼微笑着死去了，而夜莺在枝头高歌。</p>
……</p>
一个无厘头的童话，徽白却讲得很开心。</p>
他曾经很喜欢讲童话。不过，自从他成为了“第一玩家”，就再没有人听他讲童话了。</p>
“太阳鱼是什么鱼？”苏明安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