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然从来只想做许若然,不是宁献王妃,也不是天泉帝姬。
对,许若然不是帝姬。因为十二年前她已经在三途谷了,并且遇到了沈笑,可是天泉悬案却是十年前才发生的。即使凤箫查到许贵妃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三途谷,许若然也断然不可能是她的女儿。这一点,沈笑知道,许若然知道,凤箫却不知道——显然,许若然也没打算告诉他。
“我早已是伦理道德的亡命之徒了。”他曾这样说过。
许若然当时无言以对。事后却忍不住问过他,既然不在乎天理伦常,为何当时又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并肯放她离去?
凤箫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她:“原本,本王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不如放你离开,但现在……本王后悔了。”他凝视着许若然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即使本王一炷香后就要命在黄泉,这炷香熄灭的前一瞬,你也要在本王身边!”
许若然不由颤抖了一下。
即使我一炷香后就要命在黄泉,这炷香熄灭的前一瞬,你也要在我身边。
这个连天道都不在乎的男人,因为她畏惧了天命,又因为她,连天命也一并抛却了。
这样的执着,让她怎么还有退却的余地?
“在想什么?”
耳畔忽然响起熏醇的声音,不必转头,就能知道是凤箫。
许若然没有回答,反而闭上了眼睛,背靠着马车上柔软的垫子,仍然能感受到马车的震动。她的确开始考虑正视他的感情,但不表示她一定能接受。冰封太久的心,要慢慢破茧而出,还是需要时间的。
凤箫也不在乎,柔声道:“再忍一忍,还有半个时辰,我们就能进姑苏的城门了。”凤箫身子调养好后,他们不敢耽搁,立刻奉旨启程,前往姑苏了。
许若然张开眼睛,本不想接话,看见凤箫温润的双眸,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开口道:“我没有觉得无聊。”
凤箫轻轻笑了,将手伸到袖子里摸索起来。许若然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过去,凤箫一抬头,正好和她的目光交汇,眼中流露出些许欣喜来。许若然腾地红了脸,欲盖弥彰地转过头去。
凤箫忍着没笑出声,抽出手时,指间已经多了一线红绳,系成一个如意结,下吊一颗粉红色的玉珠,与鲜红的流苏一起,随着马车的节奏晃动着——却是一个佩饰。那珠子圆润光泽,似玉非玉,如胭脂在颊,丹蔻染指,却又更添几分柔腻。许若然微讶:“碧霞珠?”
“恩。”凤箫漫不经心地应着,俯身上前,竟是要亲手将碧霞珠为许若然佩上。
许若然微动了一下,本能地想退开,最终却还是忍住,任他侵入自己平日绝不让人靠近的距离。
凤箫半低着头,嘴角处仍是南风般熏然的浅笑,他的手指修长,又因为长期失血,有着一种不正常的白皙。那双白皙的手以优雅的姿态,稳稳地将丝绳扣了两次,系上了许若然的腰带。
不知怎的,许若然的呼吸忽然就局促了起来。
“好了。”凤箫却显得自如,退回了原处。
他的气息消失在她的感官范围时,她竟涌起了一股淡然不舍的情绪。不由转了眼眸,故意找话地淡淡道:“碧霞珠为大理芙蓉石所制,可算天下奇珍,哪里来的?”
“皇兄很喜欢打赌,”凤箫显然心情颇佳,“也从不吝惜赌注。”语调比之平日的温醇,更多了分轻快。
许若然微微皱起了眉:“御赐之物,怎可轻易送人。”
凤箫但笑不语。许若然想了想,将手伸向腰际,竟是想解下那珠子。
凤箫面色一沉,忽然伸手按在她的手上。许若然看着凤箫,什么也没说,但凤箫显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