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酒蒋庆之喝了半壶,剩下都被孙重楼一口气喝了,这厮砸吧着嘴,“好淡。”
蒋庆之起身结账,末了问道:“听闻俺答大军马上就要来了,你等就不怕?”
老头儿接过铜钱,一边数一边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人顶着呢!长威伯在城中,严首辅在城中,他们都不怕,咱们怕个啥?”
老妇人过去收拾碗筷,回头道:“他们说长威伯又杀了俺答的大将,还弄了京观。有长威伯在……老身看俺答也讨不了好。”
说着老妇人问,“客人说可是?”
蒋庆之笑眯眯的道:“是。”
他走出食肆,看着幽深的巷子,突然就想起了当年和妻子在巷子里四处转悠的经历。
“哎!走这边!”
“娘子,这边看着没几户人家,瘆得慌。”
“没人家才有好东西,兴许有前朝的宅子呢!”
“那有什么好看的?”
“看着就能领悟沧海桑田的道理,还能领悟名利欲望皆是过眼烟云的道理,对你有好处。”
“我是要科举的人,你这不是让我触霉头吗?”
“你最近夜夜都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就是担心明春的春闱吗?咱们去看看那些古宅子,那些达官贵人当初多风光,可最终也是成了一堆骸骨烂泥。夫君,咱们随缘就好。考中了就做官,考不中咱们就做买卖……”
蒋庆之止步,看着一对年轻夫妇走过来。
“那我出家做和尚!”男子赌气道。
年轻妇人噗嗤一笑,“上次咱们去寺里,寺里的高僧都说了,这人活着不该为名利所累。什么都是命中注定的,你尽力而为就好。剩下的都是你的命。难道你还能逆天?夫君安心,你做不成和尚。”
“为何?”年轻人看到了蒋庆之,年轻妇人说:“只因你没佛性。”
“你是……”年轻人看着蒋庆之,突然欢喜的道:“长威伯!”
蒋庆之没想到竟被人认出来了,微微一笑。
“长威伯在哪?”
有人冲出了家门。
“长威伯怎会来咱们这里,谁在胡说!”一个老人走出家门。
年轻人行礼,兴奋的道:“在下曾在城门那里见过伯爷,没想到在此相遇。”
年轻妇人惊讶的看了蒋庆之一眼,蹲身,“见过伯爷。”
“竟是长威伯?”食肆的老夫妇出来了,老人跺脚,“快,回去,回去!”
老妇人问道:“回去作甚?”
“长威伯为咱们厮杀,怎好意思收他的钱?”
“是了。”老妇人转身进去,再出来时就傻眼了。
巷子里全是人。
两老口想挤进去,却被人群又挤了出来。
蒋庆之被围在中间,有人喊道:“别挤着伯爷!”
可没人听,蒋庆之举起手,“都静一静,静一静!”
巷子里慢慢安静了下来。
蒋庆之说道:“人群中有老弱,大家莫要拥挤,免得伤了他们。都听我的,慢慢后退,对,退一点即可,注意别退进了别人家,否则被当贼打我可不管。”
众人轰然大笑。
蒋庆之见边上有石墩,就站了上去,两边看看,见人群松散了不少,这才放心。
“伯爷!”年轻人拱手,“听闻俺答大军二十万正逼近我大同,不知此战伯爷……可有……”
“可有信心可对?”蒋庆之微笑道。
“是。”年轻人赧然,“在下这阵子睡不安枕,除去担心明春的科举之外,便是担心此战……”
“我等也是如此,求伯爷给咱们说说吧!”
蒋庆之点头,众人安静了下来。
“所谓二十万大军是个假消息。”蒋庆之不知这个消息是以讹传讹,还是有奸细在作祟,“为何说二十万大军是个假消息?就俺答那点粮草,供给十万人马就岌岌可危。二十万……把俺答卖了都养不起!”
蒋庆之从容说道:“这一路粮草运送的民夫要吃喝吧?从王庭那边调运粮草到大同一线可不近,一路人吃马嚼,二十万大军到了大同,俺答的粮草大概就耗费的差不多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长威伯!”
外围有人举手招呼,蒋庆之一看,是严嵩身边的幕僚。
他点头,示意稍等。
沈俊目光复杂的看着蒋庆之,“此人竟不怕被刺杀?”
随行的护卫说道:“昨夜听闻那刺客都冲进了蒋庆之的卧房,差点得手。这才过了几个时辰,这人竟敢在人多的地方露面,这胆子,小人自愧不如。”
蒋庆之站在石墩上,朗声道:“先前两战,我大明边军与京卫联手御敌,大败林思源,击退两路敌军偏师……”
战报虽然传达下去了,但蒋庆之本人亲口说出来的,才能安定人心。
“俺答麾下所谓的铁骑,在本伯看来也不过如此。一句话,本伯在!”蒋庆之举起手。
他看着那些一脸期冀和信任之色看着自己的百姓,突然觉得肩背沉重。
我在担负着他们的命运!
我!
必不会辜负这份期待和信任!
“本伯在,大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