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胜己笑了笑道:“很巧,我们三个确实都不该是他在乎的,很不巧,他在乎与不在乎,跟他熟与不熟无关。”
耶律松石道:“如此说来你瞒着他是对的。”
二皇子笑了笑:“能瞒得住才怪。”
他提起那少年的时候,眉眼之中也尽是欣赏。
“我和他也不熟,但我知道他有多大的本事他有多聪明。”
二皇子道:“所以指不定在什么时候,他就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徐胜己道:“所以我让束休在外边。”
二皇子微微一怔,然后恍然:“原来如此。”
束休来这不只是为了给徐胜己打掩护,还是为了阻止叶无坷。
在相守山上孤独守望的束休,要守望的不只是徐胜己他们还有叶无坷。
“束休很难。”
二皇子轻声感慨了一句。
“是啊,他最难。”
徐胜己低下头。
束休真的很难。
他要帮助自己一心赴死的兄弟阻止救他兄弟的兄弟。
如果叶无坷猜到了这些一定会来,叶无坷来就一定能阻止徐胜己冒险。
可束休呢?还要阻止叶无坷。
一边是他兄弟,一边也是他兄弟。
当这件事有个结果之后,当徐胜己他们都已成功赴死。
回想起来的束休,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也如何面对自己?
徐胜己缓缓吐出一口气,却难以舒缓自己心中的积郁。
“生在大宁多好啊。”
耶律松石此时说道:“我见到你们此时的选择,并没有觉得大宁不好,相反,你们能愿意这样做,恰恰是因为大宁太好。”
“回归中原不是我这一代才有的想法,事实上,就只算近一百年来,我的家族一直都有这样的愿望。”
“可我们还得小心翼翼的把愿望藏起来,一边看着南边畅想一边朝着北边黑武卑躬屈膝甚至如同奴隶一样苟活。”
“如果在我这一代真的可以带着屈渤百姓回归中原,死并不可怕,所以我比你们两个还要坚决些。”
他看向二皇子:“你准备好了吗?”
李隆期笑道:“这个计划最早是我提出来的,你最不该问的就是我有没有准备好。”
徐胜己也笑:“人都在这了,死就已经注定,准备好死的人,就没有什么准备不好的。”
耶律松石道:“那就祝我好运吧,我现在要启程去见阔可敌正我了。”
徐胜己和二皇子同时起身抱拳:“一路顺风。”
耶律松石抱拳回礼:“愿你我,有来生。”
转身而行。
不久之后,马车上,耶律松石这才敢打开车窗看了往回看了一眼。
他的妻子左手领着他那个才满十岁的儿子,右手抱着他才满三岁的女儿还在营地门口看着他。
耶律松石的心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
他没敢很用力的去和妻儿告别,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就让妻儿知道他有去无回。
作为一个丈夫,一位父亲,他不该有这样的抉择。
可作为大汗,作为屈渤数百万百姓的大汗,他必须做这样的抉择。
他的妻子应该是有所预料,所以眼中带泪。
而他的儿子还盼望着父亲早些回来。
小小少年期盼着,因为父亲已经答应他了,回来就带他去骑马打猎,如果他这次能成功射到猎物,父亲会把自己的佩刀奖赏给他。
女儿也在期盼着,因为父亲说过回来的时候会给她带回来好吃的。
妻子也期盼着。
只是期盼着他能回来。
“父亲......”
耶律松石闭上眼睛。
坐在他对面的亲信侍卫骄远长垣低着头不语。
他很早就知道了大汗的计划,他也很早就知道了大汗的结局。
他是耶律松石最忠诚的部下,但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必要的时候用自己的生命为大汗争取多活一息的机会。
“最起码二皇子李隆期已经答应过我们了。”
耶律松石闭上眼睛说道:“我不顾自己的妻儿,却能让更多屈渤人的妻儿能够去安全的地方。”
“我知道很多人不舍得离开已经住了那么久的家园,可是家......得有人才行,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骄远长垣嗯了一声。
“大汗,明知道这次去就不可能回得来,其实......”
“没有其实。”
闭着眼睛的耶律松石一字一句的说道:“阔可敌正我不相信我,我不去,这计划就不会成功,我去了,他就一定会把我扣下,他以为扣下我就能阻断屈渤回归中原的决心。”
“我早已做好了准备,在几年前就做好了,我现在没有遗憾,我有一儿一女,我的族人即将迎来美好生活。”
“父亲在把他的愿望告诉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自己已经不在了,我活着,就是父亲活着。”
他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死而已,且是向生而死,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