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木墙上的叶无坷看着远处的尘烟逐渐消散,心中压抑着的事却始终不能缓解。
就在这时候大哥叶扶摇登上木墙,离着还有几步远的时候抛给叶无坷一壶酒,叶无坷一伸手把酒壶在半空之中摘下。
“看你样子好像输了什么。”
叶扶摇在叶无坷身边坐下来:“但以你性格,就算输了什么也不该如此在意。”
叶无坷噘嘴:“哪有谁输了不在意的。”
叶扶摇:“从小到大你都不在乎输赢。”
叶无坷:“那是和你,和自己人。”
叶扶摇笑了笑。
叶无坷道:“你要是心里爽,你也不会拎着酒来找我。”
叶扶摇:“我要是不爽,更不会拎着酒来找你。”
他看向远处那隐隐还有烟尘的地方。
“我不是因为没能截杀珈逻而不爽,而是因为不能追击阔可敌蛮而不爽。”
叶无坷道:“你明知道不能。”
叶扶摇道:“明知道不能,还是不爽。”
宁军已经连续作战多日,叶扶摇那支队伍更是千里迢迢急行军来的,大将军唐匹敌的兵马赶过来就直接决战,所有人都需要休息。
阔可敌蛮不是碌碌之辈,阔可敌珈逻狡诈之极。
阔可敌蛮上过大将军唐匹敌一次当之后,虽会有挫败之感但对这个人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学习。
执子山再往北的地方大宁不熟悉,斥候都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再往北就是黑武的主场,他们北院南院加起来还有不少能战之兵。
更为主要的是......哀兵莫追。
黑武汗皇被杀,要是再紧追不舍难免会激起黑武人的悲怆决心。
凡事皆有度。
这句话叶无坷听过,叶扶摇也听过。
“其实我知道你还有什么不爽。”
叶无坷喝了一口酒后说道:“这次征战,最为出彩的还是当初的那些大将军们,其次是二皇子殿下。”
叶扶摇没有回答。
可对于常有争胜之心的他来说,这确实是他不爽之处。
他算是很出彩的年轻人了,带着一支队伍千里迢迢急行军绕到了黑武大军背后奇袭。
如果没有他的话,陛下在执子山那一战未必能轻松取胜。
然后他配合大将军澹台压境将黑武后军六七万人几乎杀了个干干净净,这军功已经大的让人羡慕不已。
可他不满意。
叶扶摇看了弟弟一眼:“你不爽......”
叶无坷耸了耸肩膀:“确切说不是不爽,是不甘。”
叶扶摇点了点头:“现在人人都不怀疑二皇子,唯独是你心里解不开这个结。”
叶无坷:“曌蕤在执子山中故意引走我们,必然是在为某个人脱身而争取时间,二皇子有机会离开执子山回到他的麒麟游骑队伍里,只要能证明他此前不是一直都在麒麟队伍中就可以了。”
叶扶摇:“那你怎么证明他不在军中就是在执子山?”
叶无坷:“如果你不是领兵从执子山北侧绕过去攻了黑武后路,那你猜是谁从那绕过去?屈渤十万狼骑如果不是跟着你冲杀,那是跟着谁冲杀?”
叶扶摇微微摇头不做评判。
良久之后,叶扶摇道:“我相信陛下始终是那个磊落光明的陛下,若二皇子真的有图谋陛下不会坐视不管放任自流。”
叶无坷道:“若陛下也看不准呢?陛下不是神,他也无法确定二皇子到底有没有谋反之心,总不能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就给二皇子定罪,做父亲的,不能在儿子没有犯错证据的时候就说他错了。”
叶扶摇看向弟弟:“不要太执迷。”
叶无坷道:“人总是得较真。”
叶扶摇道:“你该明白,这次大战之后二皇子归国便是天大的英雄,他连斩黑武七名皇子,还重伤了阔可敌正我,这会让大宁举国振奋!你回去之后若还敢查他,你可知道会有多少凶险?一个不慎,你就会从人人敬仰的叶千办变成人人唾骂的卖国贼!”
叶无坷:“可我不能就这么随波逐流。”
叶扶摇道:“我没有让你随波逐流,只是让你别那么执拗,最起码,别在表面上就让人看出来你在针对二皇子。”
叶无坷:“我知道。”
叶扶摇:“陛下可能有所察觉,正如你所说,陛下让二皇子来北疆或许就是想考验一下他,以此来确定二皇子是否真有谋逆之心,这件事陛下会留心,毕竟那是他的儿子,你......最好回去后就暂时忘了这件事,等过一阵子再说。”
叶无坷道:“我不会冒失的。”
叶扶摇:“你就不听话。”
叶无坷抬起头看向远处夕阳:“不听话的人不讨喜,较真的人也不讨喜,可是......”
他微微摇头。
叶扶摇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相信陛下。”
叶无坷嗯了一声后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是不是因为我太过先入为主,对二皇子已有成见?”
叶扶摇:“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叶无坷再次沉默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扶摇起身拉了他一下。
“我知道你什么性子,总得去证明了你才会停下,证明你对了你不会得意,证明你错了你却会内疚,归根结底,这世上难办的事都是傻人在办,真被人人都讨厌了,傻人连辩解都不会......”
他拉起叶无坷。
“你哥不爽,只是因为我还没到你做什么错事我都能扛住的地步,还没到你就算要被千刀万剐,我舍弃一切也能换你平安的地步,可是啊......就算我还没走到那么高得到那么多,你想做什么我也会由着你。”
“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干吧,大不了我们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