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焆阳暴喝一声,摘下来连弩就一阵点射。
他射术精湛,连弩打空的时候有七八名叛军被击中。
可是后边的人很快就又涌上来。
原本要去支援赵九命的十余名廷尉,根本就没有机会冲下去。
他们能做的,只是死死的守住这坡道口不让叛军杀上城墙。
叶无坷回头看了一眼,见秦焆阳等人在死守坡道立刻喊了一声:“三奎哥!”
三奎马上看向他:“在呢!”
叶无坷喊道:“你去帮一下赵九命他们!”
三奎看了看城墙上的战况,虽然已有叛军的云梯搭上来但暂时不会有人上城于是应了一声。
他马上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人在半空之中用匕首划住城墙减速。
在他下去的那一刻,一眼就看到一个民勇兄弟被叛军用竹竿挑了起来。
三奎形如闪电,一跃而下。
左手长刀右手匕首,三奎落进叛军人群里的那一刻屠戮就开始了。
刀与匕首齐飞!
只瞬间而已,那些挑着王草根的叛军就被三奎杀了七八个。
王草根落地的时候,三奎用脚勾着他的腋下往后一挑:“接着他!”
正拼命杀来的赵九命看到兄弟飞过来,他跃起将王草根抱住。
而此时面对着一层一层杀上来的叛军,只带着十余人的秦焆阳明显有些扛不住了。
他们的连弩很快打空,手中的长刀虽锋利和叛军用的长竹竿相比太短了。
不断劈砍伤不到几个人,只能是将那乱捅过来的竹竿斩断。
“明堂!”
秦焆阳回头喊:“没有援兵,你走!”
叶无坷大声喊:“会有!”
秦焆阳死死顶着叛军攻击:“明堂,腹背受敌,再不走兄弟们就走不了了!没有援兵了!”
“有!”
这次回答他的不是叶无坷。
是一个挥舞着扁担出现在叛军身后的辽北汉子。
“我是叶明堂的援兵!”
一对父子出现在那汉子身边,父子二人挥舞着手里抢来的刀从敌人身后乱砍。
“我们是叶明堂的援兵!”
“我们是援兵!”
“我是援兵!”
“我来救明堂!”
冰州城里的汉子们,像是一层一层的浪朝着城门方向汇聚过来。
原本那些叛军像是拍岸的浪潮,现在轮到他们被层层叠叠的巨浪拍击了。
叛军人多。
然百姓更多!
“弄死这群王八羔子!”
一个络腮胡的壮汉用手里的菜刀砍开了一个叛军的脑壳。
“都是这群混蛋把咱辽北人的名声坏了!”
“杀了这群混蛋,让他们见鬼去吧!”
这群平日里可能稍显木讷,可能稍显胆怯,甚至可能稍显懦弱的汉子们,此时真正展现出了辽北男人本来的面目。
他们勇武,无惧,他们心中有日月!
一开始还是男人们往前冲,到后来城中的男女老少都出来了。
甚至可以看到白发苍苍的老翁,手脚都已经不麻利的老妪。
他们没有什么像样的兵器,但拿在手里都是捍卫尊严和荣誉的兵器。
一开始还气势汹汹的叛军,不抢下城门誓不罢休的叛军,这一刻怕了。
有人说,人多胆魄足。
他们何尝不知道自己是错的那一方?
他们只是觉得,只要他们足够凶就能吓住人数更多的普通百姓。
可当百姓们不再被他们吓住的时候,就轮到他们被吓破胆子了。
这一刻,站在坡道口的秦焆阳呆住了。
他看着那些普普通通的百姓,像是士兵一样勇敢无畏的时候有些想哭。
不,不是有些。
他抑制不住,哭了。
他回头看向叶无坷,明堂大人还在城墙上厮杀。
他没有看到明堂回头,可他知道明堂应该与他一样心血沸腾!
这一次,明堂又猜中了!
无可救药的从来都不是冰州这座城,从来都不是辽北道这片大地。
也从来都不是辽北大地上的纯良百姓。
这片大地上能孕育出一个叶无坷,就绝对不会只有一个叶无坷。
“明堂!”
秦焆阳看着那没回头的少年道府,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有援兵!”
叶无坷依然没有回头。
一刀将刚刚在城墙上露出头的叛军斩杀。
“知道了。”
他说。
知道了。
城下,赵九命扶着王草根在城门洞里坐下。
浑身是血的王草根却还在赵九命身上仔细看着:“九哥,没受伤吧。”
赵九命摇头:“没。”
他顾不上去回答那么多,顾不上去管那么多。
他将衣服撕下来给王草根包扎伤口,用的是叶无坷此前分给他们的伤药。
“九哥,放心,我死不了。”
王草根笑了笑:“兄弟们不收我,让我多陪你几年。”
赵九命一仰头,让泪水不往下流淌。
他给王草根包扎好,抓了刀站起来:“我得去护着乡亲们,他们哪会打架啊。”
王草根点头:“你去吧,可你别看不起他们......你会打架,谁教的?平日里不动手,只是没在那必须干仗的事上。”
他说:“咱辽北道的爷们儿,在事上......没怂过。”
赵九命使劲儿点了点头:“没怂过!”
说完一转身,带着剩下的民勇兄弟们朝着已经溃散的叛军追杀过去。
“冰州是干净的!”
赵九命像是一头下山虎:“咱辽北人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