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183.异地也可以很甜啊
林骁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来到秦正刚的办公室。
短短几步路，他走得沉重且戏多。
一边告诉自己，秦镇不是那样的人，一定能接受得了诱惑和考验。
一边又觉得水至清则无鱼，人都是凡夫俗子，又有哪个干部能面对企业的示好和巴结，能做到半点不动心呢？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他走进了秦正刚的办公室。
「秦镇，您找我？」林骁语气如常地问。
「对！」
秦正刚笑得憨厚，「打完电话才发现已经下班了，你怎麽还没走？」
林骁笑了笑，警觉今天秦镇语气亲热得过分。
「是要走了，这不就接到您电话了麽！」林骁笑道，纯粹在说废话。
秦正刚倒是不以为意，点了点头道：「对了，我叫你来就是问问，贾家村这个改造项目的造价，怎麽比之前估算的要高了将近100万？」
秦正刚表情有些严肃，看向林骁的目光有些探究。
林骁一愣。
立马就警觉过来，秦镇这是对他有怀疑，所以才特意叫过来查问和敲打。
发现秦镇的这个心思，他非但不生气，反而有种同道之人的欣慰之感。
像极了小时候考了第一名，回家迫不及待等着爸妈问考试情况似的。
当即笑道：「造价高，是因为我增加了很多细项，想把这个改造工程精益求精。毕竟是要打造乡村旅游嘛，不能只从提升基础设施的角度考虑，还得整体考量古村的环境面貌丶便民设施，让游客来了真的有得玩，也能吸引社会资本进来投资，开办民宿丶餐馆什麽的……」
林骁认真解释，把每一项内容的前因后果都说明白了，然后两手握拳放在身前，等待着一把手的夸奖。
秦正刚神色认真地将造价书翻了好几遍，疑心慢慢消除，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坐下说吧！」他笑道。
「好嘞！」
林骁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了。
秦正刚笑得意味深长：「马上开始招标了，最近……身边不太平吧？」
林骁听懂了秦镇的意有所指，笑了笑。
「确实，多了好几个好大哥要请我吃饭，一个个都跟我相见恨晚，还有要跟我拜把子的！」
「哈哈哈！」
秦正刚大笑起来，目光试探，「你现在手里攥着一个金疙瘩，以后还会有好几个金疙瘩，这金光灿灿的，当然让人惦记了……你没去吗？」
林骁大笑：「去了啊！都是县里的企业，我这太冷若冰霜也不合适，回头跟企业把关系搞僵了，也影响我们潮白镇的经济发展，您说是不是？」
秦正刚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跟企业打交道，就得把握好度，太生疏了不行，太亲近了也不行，说难听点就得跟渣男一样——若即若离，才能既推动经济建设，又不给自己惹一身臊腥，这尺度可不好拿捏！」
林骁笑了笑。
秦正刚的这番敲打，他很受用。
于是直接明牌道：「秦镇，别人不知道我，您是知道的！我老婆是个大明星，我自己也能靠写歌挣钱，腰包里不差！倒不是说我这人多清高，不爱钱什麽的，但就咱们潮白镇这几个项目的蝇头小利，我林骁还不太能看得上，所以您放心吧，想腐蚀我没那麽容易！」
秦正刚本来还打算跟他迂回几句，听他这麽说，顿时憨厚地大笑了起来。
起身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能这麽说，我就放心了。其实不是不相信你，就是怕你年轻，掉进了那帮老滑头们的圈套里，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要提醒你几句！」
林骁点头：「我知道，谢谢秦镇！」
秦正刚道：「在招标正式结束前，还会有很多企业闻风而动，来巴结你烦你。你下一步打算怎麽办？」
林骁狡诈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大不了我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请几天假，这帮人总找不到我吧！有了这麽一次，他们也就知道我不是那种轻易能被拉下水的人，以后再推进别的项目时，就省心多了！」
秦正刚神色从容，听完他的话顿时大笑起来，道：「你最近工作是辛苦，请几天假也合情合理，我给你批了！」
林骁颇为感恩戴德：「谢谢秦镇！」
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秦正刚办公室出来，林骁站在门口，着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说实话，直到出门前的那一刻，他都没有放下对秦镇的戒心，生怕他最后叫住自己，给自己推荐个建筑公司丶良心企业什麽的。
好在，这些想像最后也没有发生。
秦正刚确实如自己一开始接触的那般，耿直丶实在，没有那麽多花花肠子。
这样的人，让林骁觉得敬佩。
不夸张地说，要是自己没有现在这份身家，没有随随便便就进帐上百万的本事，自己面对企业的利益输送丶溜须拍马，能否真的面不改色丶守住初心，这还很难说。
林骁对人性没信心，所以对自己也没信心。
然而秦正刚在这个位置上七八年了，经受的项目大大小小上百个，却依旧能做到独善其身。
这份定力，叫林骁佩服，对他的尊敬越发浓重了！
不过尊敬归尊敬，他也的确为秦镇感到惋惜，估摸着他一把年纪了还困在这个镇长的位置上动弹不得，八成也跟他为人耿直丶不懂变通有关！
水至清则无鱼！
你太清，别人就都捞不着鱼，最后肯定要怪罪到你头上。
当这个世界满是污浊，那乾净就是原罪，会被所有人记恨的！
想明白这些。
林骁感慨无限，只是沉沉叹气。
……
回到家，吃完晚饭，坐在院子里纳凉。
今天是《声生不息》正式录制的日子，这个点，老婆八成还在录节目，肯定是找不着。
林骁有点想她，拿着手机莫名其妙点进对话框，把两人昨天的聊天记录扒拉了好几遍，然后自己莫名的一脸傻笑。
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前屋传来。
「林骁！林骁！」
林骁听着声音起身，很快见到喊他的是堂哥林宝华，他后面还跟着二伯母。
老妈周秀萍正在厨房收拾碗筷，连忙从楼上下来。
两对母子站在院子里。
二伯母是来送糯米的，马上就是端午节。
周秀萍接过来，煞有介事地要跟她算钱，两妯娌拉扯了起来。
林宝华这时突然问：「林骁，你们潮白镇上开了一家咖啡店，老板是你外婆家的表哥，对不？」
林骁一愣，已经猜到他后面的话了。
当下不动声色：「对！」
林宝华脸色颇为严肃道：「那家店能开，是靠得你的关系吧？」
林骁笑了笑：「哥，你这话说的，开家店还用靠关系吗，有钱就能开啊！」
林宝华把脸一拧：「瞎扯！我小舅子之前就想在县里开一家这个加盟店，结果跟那个什麽瑞兴总部问了好几遍，都说不行，要麽是选的地方不行，要麽又说资质能力不行，反正就是不行！我小舅子想在县里开，都这麽难，你表哥竟然能在镇里开起来，肯定是有你的关系在！」
林骁耐心解释：「县里跟镇里不一样，瑞兴和酷迪也不一样！据我说知，县城里已经有两家瑞兴了，咱们这个巴掌大的地方，确实容纳不下第三家。我们潮白镇地方虽然小，但在此之前没有咖啡店，所以这一家才能开起来，现在再想开第二家肯定也是不行的！」
林宝华听了这番解释，这才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林骁继续道：「瑞兴和酷迪是竞争关系，你舅子要真想开店，瑞兴不行可以换酷迪啊！」
林宝华点了点头：「我是不懂，这两个牌子听都没听过，回头让他去问问吧！」
说着，突然眼神复杂地打量起过来，怪里怪气地笑道：「骁骁，你可姓林，这当了副镇长也要想着提携自家亲兄弟，别什麽好事都想着外婆家亲戚。这都是兄弟，姓林和不姓林还是不一样的！」
这话一说，林骁还没反应，周秀萍先急了！
「宝华，你这怎麽说话的？」
周秀萍一秒黑脸道，「你也说了都是兄弟，怎麽还论起内外了？要这麽说，你小舅子还是你老婆娘家兄弟呢，你这不也为了他的事，各种操心，还专门过来问林骁吗？你和你小舅子的关系，总不会有林骁和我娘家侄子的关系更近吧？」
林宝华被噎得没脸，只能尴尬笑笑：「婶子，我就是开个玩笑，没当真的！」
周秀萍依旧不依不饶：「你最好是在开玩笑！林骁现在是副镇长，这名头听着是好听，但也累人的！他之前读书丶后来工作，都是靠的他一个人，我们做爸妈的帮不上忙，你们这些哥哥更是管都没管过！
「现在他出息了，你们就来吆五喝六的，摆哥哥的架子！我跟你说宝华，别让我听见第二句，你婶子什麽脾气你是知道的！」
林宝华越发难堪，只能不住地憨笑。
虽说大家都是本家亲戚，住得就百来米远，但其实关系并不算亲近。
林家村因为靠近县城，所以在这几十年的时光中，也有不少拆迁丶补偿丶分地的故事，由此引发的村子内部的纷争丶矛盾，从来没断过。
就好比林宝华和林骁现在站在这里，看似是一个爷爷的亲堂兄弟，两妯娌也无比亲近。
但这份亲近，其实是最近几年才缓和的。
前些年，两家还因为分宅基地的事大吵了一架，当时闹得非常难看，恨不得都老死不相往来了。
后来是林骁工作了，当上了公务员，在村子里成了头一号出息的后生。
二伯家才主动过来破冰。
然后一来二去，恢复到现在的关系。
周秀萍呢，嘴上不饶人，但心里还是善良的，总不愿意叫兄弟妯娌难堪，叫外人看了笑话。
尤其是儿子出息了，她的腰杆也挺直了，反而不在乎其他人的尖酸刻薄丶恩恩怨怨了。
不过越是如此，她越是容忍不了别人对自己大儿子有一句诋毁。
你不说我儿子，大家千好万好，你要找我儿子麻烦，那就别怪我这张嘴不留情面了！
本着这样的原则，林骁从回到老家当副镇长后，日子过得还算消停。
有几个亲戚上门叫板，都被老妈应付了过去。
现下。
周秀萍零帧起手丶稳定发挥，叫林宝华母子俩不敢多留，讪讪地离开了。
林骁不禁觉得老妈的身影十分高大，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撒娇：「老妈，可以啊！你这口才，不去直播卖货可惜了！」
周秀萍作势打了一下他的手。
「你就会拿我开玩笑，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卖什麽直播！」
「一把年纪怎麽了，现在中老年直播圈也很火的，做得好的一年卖上亿不在话下！」
「越说越来劲了！」
周秀萍白了他一眼，语气亲昵。
林骁跟着老妈上二楼，老妈洗碗，他在旁边嗑瓜子。
两人闲聊了几句，他忍不住问：「妈，我这副镇长当的，给你和爸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吧？」
周秀萍琢磨了片刻，才明白他说的麻烦是什麽。
当即笑了起来：「什麽叫麻烦！乡下地方呆着，钱挣不到几个，不晓得好赖的亲戚倒是一大堆！你这是出息了，亲戚们才会过来沾光，你不出息试试！跟隔壁林坤似的，网上赌博欠了几十万，他爸妈亲戚朋友借高了，连从我这还借了两万呢！这样的人家，亲戚们都躲得远远的，谁敢沾？」
林骁笑道：「所以老妈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副镇长当得，虽然惹来了一堆麻烦，但也让你和我爸长脸了，是不？」
周秀萍没好意思地笑开了。
「那肯定长脸啊！我们都是乡下人，谁敢想能生出个当官的崽来，光宗耀祖嘞！」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