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鬼们向井国献上忠诚,愿意将自己的本事传授给井国人,井国自然就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那飞升天穹的异鬼也是驯化的?”
“他们是第一批向井国投诚的异鬼。”
画家又说道:“当然,井国并非什么异鬼都会驯化,只留下有价值的那些异鬼,
所以京城之中,有一座「判鬼司」,判鬼司的作用,便是判断异鬼的修行途径,是否具备较高的价值,
有价值的留下,没价值的异鬼,会被直接斩杀,通常被押入京城的异鬼,只有三分之一概率存活下来。”
周玄听得大为感慨,怪不得曾经斗不过姐姐的异鬼「十指」,会要求被押送京城。
“我是有价值的。”
食为天说道:“风先生、莫庭生,拿走了我的修行途径,称为拐子……但我的修行途径,作用却是刺杀,井国需要培养许多刺客,我的途径价值很高。”
周玄细细一思忖,还真是这么回事。
拐子的第一炷香叫「脚下生风」,弟子学了,奔跑的速度极快,快到风先生那个程度,一日之间,便能刺杀四个骨老。
二炷香叫「踏草无痕」,奔跑之时不发出任何声音。
三炷香叫「壁虎游墙」,脚下生出倒刺,能在高墙上行走,无视地形僭越。
这些手段,完全是为了刺杀而准备的。
“价值是很高,不过,我有些疑惑需要你去解答。”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最后一个污染明江祖龙的子嗣,确实是我的子嗣,「食子」。”
“你这么配合?”
“我为什么不配合?”食为天忽然咆哮了起来:“我降临了井国之后,便找了脚……戴绅士,他是个忠诚的人,若是他饲养我几年,我成长起来了,便能脱离他的身躯,成为逐渐拥有人形的异鬼,
可惜风先生来了,他把我封在他的身体里,这么多年了,我甚至不知道自由为何物,
我作为异鬼,却被你们井国人类当成了看家护院的狗。”
周玄听到这儿,差点笑出了声。
人家异鬼,心眼若是坏了,便会将堂口弟子当狗,
结果这个食为天,却被风先生当成了狗。
异鬼混到这个份上,属实难绷。
“所以我要配合,我要去京城,我要直接越过判鬼司的考核,受到井国的承认。”
“既然你这么想被招安,为什么你降生的那一刻,不直接接受招安,而是躲在戴绅士这只脚的身体里?”
“能躲的时候当然躲。”
食为天说道:“躲得越久,成长得越成熟,本事越高,哪怕被井国捕获,也能直接越过「判鬼司」,在井国布道,成立新的堂口。”
“有这么回事?”周玄问画家。
画家点头说道:“只要是逃过了十五年以上的异鬼,它甚至不需要经过井国的同意,直接成立堂口,游神司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有这么多弯弯绕呢。”
周玄这才知道食为天为什么如此配合了。
他已经逃过了三十年,哪怕被押送到了京城,也不会有事,自然配合周玄,省得一顿折磨。
食为天与风先生、邪神完全都不是一个阵营,也用不着替他们卖命。
周玄知道了食为天配合的理由,便继续问道:“食子是你和谁生的?”
“就是光阴他们背后的小姐,那位小姐也是异鬼,而且本事很大,我不知道她是谁。”
“明江府有几尊邪神?”周玄又问。
“按照风先生与井灯的聊天的内容,一共有五尊。”
“五尊?”
周玄略略算了下,除去命神、柳神、光阴之外,那便还有两尊邪神。
“那位小姐通过井灯,让井灯将风先生约到了明江府外的墨盘山,然后在墨盘山里,起了一场大雾,雾中,我有一种愉悦之感,那场雾,是那位小姐与我媾和,
我想,食子,便是那个时候诞生的。”
聊到这里,食为天忽然爽朗大笑:“哈哈哈,明江府的邪神都与那位小姐诞下子嗣,那些子嗣都成了污染祖龙的一份子,
但那些邪神,竟然生出了暗恋那位小姐的情愫,哈哈哈哈,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自己被人当成了种驴,还真以为那位小姐恋上了他们?他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原来有这么个缘由在。”
周玄想起光阴担忧着遮星的模样,终于知道了根源在哪儿。
“那位小姐,为什么要与邪神、与你这样的异鬼诞下子嗣,子嗣在污染祖龙方面,有什么特殊之处?”
“神明子嗣,由邪神、神明、异鬼、大佛,这四种存在,媾和之后诞下,
每一尊神明子嗣,都有一个特点……肉身梦境。”
食为天冷笑着说道:“这种肉身梦境,与你这种说书人的梦境还不一样,极其真实。”
周玄倒是同意,他在七叶寺中,便遭遇了佛子「六欲」的梦境,如果不是他有说书人的第九重手段,将自己的意识封闭在自己的梦中,他也出不了那个梦境。
“明江祖龙,将龙气赐福给明江府的每一个人、每一寸土地,那六个子嗣,拥有肉身梦境,便能在整个明江府,织造出一个巨大的梦境,你们没有人看得破这个梦。”
食为天笑得更加诡异,冷不丁的问了众人一句话:“你们能判断现在是在做梦,还是现实吗?明江府的洪波浩劫,是否真实发生?而我,真的就如此配合吗?”
这个问题一甩出,吓了众人一头冷汗。
“万一都是假的呢?我并没有学习到空明境,我也没有晋升入八炷香。”
画家当即便如此想到。
乐师、红棺娘子也如此想到,他们七炷香已经多年,在短短这几天时间里,得入八炷香,会不会也是梦境?
好在周玄击响了醒木,提醒众人:“是真是幻,最忌猜疑,不要胡思乱想。”
“你看看,我就这么一句话,你们便想入非非。”
食为天笑容越发阴冷,说道:“若是梦境与现实一般,没有人分得清楚,你将说书人的手段,修到了九层,一样也分不清楚。”
“既然梦境与现实一模一样,那我们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之中,又有什么区别?”
“若是梦境极小,就像我们目前这个房间一般,房间里的物事,每一点点的变化,都被你们收入眼中,梦境便不敢变幻,怕露了馅,只能老老实实的模仿现实,与现实自然没有区别,
但这是一场明江大梦,你们的眼睛瞧不见明江府的所有角落,
也许,梦境已经在某些角落里面生效了,而你们,却毫无感知,未来明江府人,要么在蒙昧无知中死去,要么像你们这般聪明,会陷入到刚刚那无止境的猜疑之中,
明江府完了,赶紧把我送到了京城去,我不想在明江府中丧命。”
“那你得跟明江共存亡了。”
周玄朝画家说道:“若是青风真的有心更换太平秤,那必然要拔掉香火,不如就学着风先生一般,将食为天养在身体之中,练出一手人间无距。”
风先生、青风,都带一个风字,应该没有什么不同。
“放屁,你这不合规矩,我已经束手就擒了,我就应该被送到游神司,被送到京城。”
“明江府都快没了,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周玄笑了笑,便带着赵无崖出去了。
祖龙为什么被污染,被谁污染的话题,已经告一段落,剩下的,便是如何面对祖龙被污染之后的明江府。
周玄与赵无崖走到了研究所的大门口。
“小先生,请等一等。”
青风小跑着出来,喊住周玄。
周玄回过头,问:“青风,你是不是觉得把食为天强行困在明江府,不符合游神司的规矩。”
“是。”
“所以,你不想用身体封锁住食为天?”
“那倒不是。”青风说道:“我觉得在明江府生死存亡的时刻,便没有那么多规矩,我很正直,但我也知道,孰轻孰重,知道何时该变通。”
青风的态度,很让周玄满意,他问道:“那你找我是为什么?”
“我希望拔除香火的时间一到,小先生也来观礼。”
“你拔个香火,我观什么礼?”
周玄觉得离谱,你拔香就拔香,莫非还要做个纪念?
“我被城隍青风选中,成了城隍的二当家,我拔香之后,城隍青风便会离开我的身体,
我知道,观主的城隍道观、碑王的城隍石碑,都在你的秘境之中,你将青风收录,便凑齐了全部的城隍观庙,对你来说,或许有些帮助。”
周玄听到此处,便有些感慨,回应道:“你拔香之时,我一定前来观礼。”
“多谢小先生成全。”
“该说谢的人是我,我差一股青风,你还真要给我凑齐。”
周玄洒脱的挥了挥手,便带着赵无崖离开了。
……
周玄秘境之中的观主眼睛,观瞧到青风的话语、言行,登时大怒。
“周玄,你运气真好,连最后差的那一缕城隍青风都要收集到了。”
“观主啊,是我运气好,还是青风的人品刚正?
你说你也是城隍大当家,和二当家做人方面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你得意吧,你就接着得意吧,明江大梦之中,没有人活得下来……包括你……”
观主的眼睛,不顾其余眼睛的毒打,怨毒的诅咒着周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