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黄原大妖
胡云海,光是冲这个名字,周玄断定了当年认识徐荆山的人里,便有胡门的人。
既然有胡门的人,那找翠姐寻访寻访,必然不会错。
但要去找翠姐问些胡门的事情,却得避开赵无崖。
而此时,赵无崖也给黑驴喂完了秸秆,进了店里。
他跨过了石门槛,便嗓门奇大,生怕云子良耳朵背,听不清似的,喊道:“师祖爷爷,你猜怎么着,今天我出门做算卦的生意,那可是点了旺灶了,一桩接着一桩啊,
玄哥儿厉害吧,接的生意桩数,可是远不及我。”
他怕云子良还不相信,侧着头,非要周玄给他做个印证:“玄哥儿,我说得对不对吧?”
“对,太对了,我接生意之前,崖子接了三趟生意。”
周玄正想着拿什么招,支开赵无崖呢,结果,赵无崖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给崖子戴个高帽吧。
他跟云子良翘起了大拇哥,说道:“老云,崖子除了是个身怀大佛缘的人,可能道缘也不弱,今日他这一出手,我算瞧出来了,道门的造诣,真是深厚。”
“有这事儿吗?”
云子良看了赵无崖一眼。
“那可不,我心里还说呢,我寻龙堂口这位小师兄啊,以后怕是个大人物,那罗盘推演命格,连梦中人徐荆山都赞扬算得准呢。”
“这么说,崖子在寻龙堂口里真学到不少精髓?”云子良见到周玄给他打眼色,自然也知道什么意思,也捧起了赵无崖来。
“师祖爷爷,我在寻龙堂口,那也是苦学过的,冬练三伏、夏练三九。”
“反了,反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周玄提醒道。
虽然他要给赵无崖好好捧一捧,捧得崖子心花怒放,但捧人也得讲个基本道理,这明显的纰漏,还是要给指正指正的。
云子良作“惊讶”状,拍了拍身旁的座位,说道:“来、来、来,崖子,坐这里说,仔细给我讲讲,今日你使了哪些寻龙的手艺,让你师祖爷爷也听点热闹。”
“那太热闹了。”
赵无崖在周玄一阵接着一阵无情吹捧中,渐渐迷失了自己,心中“吹牛拉呱”的欲望,一阵紧似一阵,
他说道:“师祖爷爷,你先等等我。”
他出了门去,风似的上了街,买了些卤味、啤酒、烧鸭、烧鹅,回了店,拿油毡纸垫了桌面,和云子良摆开了龙门阵,同时也呼唤着余正渊、徐骊、小福子上桌一同吃喝。
“我们就不上桌了吧,你们寻龙堂口里的事……”余正渊好歹是周家班的大经理,日夜谈生商单、业务,每日去的酒局、茶局、戏局多,很守规矩、礼仪。
赵无崖则下桌去请,他这摆明了要狠狠的吹嘘一波,多一个听众,便多一份乐趣。
周玄则跟赵无崖说道:“崖子,我出去办点事,就不跟你聊了。”
“玄哥儿慢走。”
赵无崖求之不得,毕竟他今日生意做得确实多,但主要原因就是便宜,周玄是见证者。
要是周玄一直待在这里,他吹嘘吹得不利索,万一把“便宜”的话头讲出来了,他多尴尬?
周玄面带笑意,抱了抱拳后,便出了店铺。
赵无崖则扯着嗓子,开始吹起了今天自己是如何仙风道骨,一上街就引人侧目。
他才吹了几句,余正渊就把啤酒换成了白酒,给他续了一杯酒,三分真、七分假的夸道:“赵道爷,就你这气质,我今天一见你都恍神,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我哪里见过你这般仙风……”
周玄走到门口,听了大师兄的无情吹捧,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大师兄开始发力了。”
他明白,赵无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情绪价值,而余正渊,是最能提供情绪价值的那个人了。
平水府捧场王、周家班第一捧哏,岂是浪得虚名。
酒桌上,有了余正渊的客串,情绪价值拉得满满当当,赵无崖是满面红光,好不快活……
周玄则进了翠姐的店里,
店堂内的客人多,翠姐、华子都忙不过来。
“玄大哥。”
华子给周玄打了声招呼,笑了笑,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投入劳作,洗碗、刷碟、传菜,
翠姐围着炉子,刘海被汗浸湿,黏在额头上,周玄走了过来,说道:“翠姐,胡门里头,有没有一个叫胡云海的人?”
“有啊,那是我三哥。”
翠姐也是“云“字辈的精怪,与胡云海同辈。
“胡云海两百二十多年前,便被称呼胡三太爷了,如果活到现在,怕至少得接近三百岁了吧?”
“那可不止,算算年岁,今年三哥得将近四百五十岁了。”
乖乖,
周玄听得直摇头。
“没什么稀罕的,精怪的感知力,不如你们人类,在香火神道上的修行悟性,更是和人没有办法比,就是活的年岁长,
年岁越长的,越容易修出气候来。”
“你三哥都到四百五十岁了,那你不也得小几百岁了。”
“哪有,我今年四十,来东市街那年,二十岁出头。”
“那你辈份这么高?”
“那是因为我出身奇诡。”
翠姐早已将周玄当了挚诚老友,很多事压根也不瞒着了,说道:“云、灯、常、庆,往上数一代,便是‘离’字辈,
我母亲是‘离’字辈里的大道人,修出了九尾,也是胡族最后的九尾天狐。”
“翠姐,你这后台挺硬啊?”
胡族香火层次看尾数,一尾便是一炷香火,九尾狐,便是人间九炷香。
周玄又问道:“只是你母亲,为什么是大道人?”
“黄门尚佛,胡门修道,野仙胡门,最敬玄门了。”
翠姐苦笑道:“不过,我母亲在百余年前,便羽化了,尸身被供奉在胡门的拂尘洞窟里,
也不知因什么由头,尸身竟然重新孕育,胡门的人也在猜,有的说是天地间一阵道门清风,入了我母亲的尸身,
也有说一滴绛紫仙露,飘进了洞窟,
总之,猜测不一,但我,便是这死去多年的狐道人,生出来的精怪。”
周玄听到此处,便觉得过于玄幻,但想想翠姐的身体之中,可是蕴养着四层“大地法则”,他便释然了。
没有极大的来头,四层“大地法则”也不会滋养衍生。
“因为我这奇诡的出生,我便是胡门中,最年轻的云字辈了。”
翠姐说到此处,又去收拾了一桌客人的碗筷,回来后,周玄问道:“翠姐,你在胡门辈分高,我得给你打听个人。”
“谁呀?我三哥吗?那可不好打听,他百年前,便叛出了胡门,自立山头,封自己当了一个劳什子的的王……叫……叫……喜山王。”
“不是打听你三哥,徐荆山这个人,你听说过没有?”
“文坛大圣?”
“你真听过?”周玄喜出望外。
“那当然听过,两百多年前的人物了,我孩提时代,便经常听起胡门云字辈的大哥大姐们讲过他。”
翠姐说道:“这人,命途多舛,文圣命格加身,投胎去了一位佃户之家,
这本是极好的开始,家贫奋读,只因出身寒微,更能心怀天下,却被奇怪的改了三次命,胡门与他交好,听说也是贪他的命格文气。”
“不是两次吗?”
周玄掰着手指跟翠姐数道:“第一次,他原本该读圣贤书,却被他镇上的郑伯爷,拉去读了功利之书,莫名其妙的改了命,
第二次,是他赶考之前,被西谷真君,收走了命格……”
“你还知道得挺清楚。”翠姐不怀疑周玄的消息灵通,只是感叹一句,也没有往深里询问,而是说道:“你说的那两次,都是后面的事了,但第一次改命吗……你猜为什么郑伯爷能清楚徐荆山是个读书种子?”
“徐荆山的父母是郑伯爷家的佃户。”
“郑伯爷住在镇上,田地却拥占了数个大镇,门下的佃户极多,没有上万,也有八千了,加上他又不喜读书,哪能知道徐荆山是个读书种子?
再者说,读书种子,毕竟只是个读书种子,前途并不明朗,郑伯爷却将他当成了奇货可居之人,他哪来的信心?这其中有古怪的。”
翠姐讲到此处后,又说道:“是因为徐荆山的父母啊,眼光窄浅,见儿子打小便能吟诗作对,便田也没心思种了,带着他去镇上、县里的大儒、大书家的家里作客,日日去卖弄表演,
运气好了,有些大书家会送些字画,大儒会夸上几句,惹得财主们,也发送些钱财,
运气再不好,也能蹭些酒食,菜肴丰盛,日头久了,他家的田地也荒了,徐家人便靠着这位神童,四处过着招摇日子,这才是第一次改命。”
翠姐说道:“我母亲后来推演过,他说要养成文坛大圣,不可过早沾染财气、名气,更不可张扬命格,
徐家父母过早的大肆宣扬‘神童’之名,便已经在徐荆山的文圣命格根基上,打下了一道裂痕,初时不太明显,往后若是不加以引导,裂痕扩张,命格便会分崩离析,
而且过早扬名,有心思有眼力的人,便会察觉到徐荆山文气超凡,会加以利用,瓜分文气,
郑伯爷是个大地主,手底下养了算师的,在徐荆山九镇二十七乡扬名之后,他便找算师偷偷算过,这一次演算并不算精准,但也算出了徐荆山不是池中之物,这才把他就接到镇上大宅。”
有了翠姐这一番讲述,周玄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孟母要三迁了。
三次搬家,远离那些蝇营狗苟之人,培养出了个“千古亚圣”。
“原生家庭实在太重要了。”
周玄又问道:“翠姐,后来呢?真是西谷真君收走了徐荆山的文圣命格?”
“胡门那些人,讲得有鼻有眼的……各种说法都有,但最可信的、传播度最广的,西谷真君只是露面之人,真正收掉文圣命格的,是四大神君合力收下的。”
翠姐出身胡门,胡门里又有许多活了数百年的精怪,知晓的世间秘辛极多,
周玄发现自己可算是遇上宝藏了。
在井国,世间隐秘,也是与香火同级的硬通货了。
他继续发问;“那四大神君,算是什么级别?”
“这便不清楚了,光阴界那个地方,进去的出不来,但胡门云子辈都估算过,觉得四大神君,一定是神明级之上的存在,比那些人要强。”
翠姐暗戳戳的指了指天上。
“神君以法器化作天上星辰,依我看,也确实是在神明之上。”
周玄又问道:“那徐荆山被四大神君收走了文圣命格之后,连着克死九个老婆这事?”
“那是一个九妻之局。”
翠姐说道;“这事儿吧,胡门那真是门儿清,胡门云子辈里,除了三哥,六姐、九哥、十二哥,也都参加了那九次婚礼中的一场,
其实,是有一尊来自黄原府的大妖,布下的这场局,那些老婆,不是被克死的,而是她们出嫁的当日,便被隐秘邪法杀掉,
嫁给徐荆山的女人,根本就是一个死人,而且那些女子,也是被挑中,每一个人的生辰八字,都有极大的说法。”
周玄这才想起了皮草店里那“白底黑字”的“囍”。
“这是图什么呢?”
“徐荆山是被收走了文圣的命格,但他多年被命格滋养,肉神之中,有极浓郁的文气,那位来头深远的黄原大妖,便是贪这身文气,
都说徐荆山富可敌国,平水府、明江府、黄原府,有诸多木栈生意,经营的山珍无数,
实际上,这场富贵,就是那大妖的手笔。”
“大妖连续举办九次离奇婚礼,瓜分文坛大圣肉身,人间堂口也不管一管?”
“井国,是一个讲香火实力的国度,到不论出身,大妖若是过于强大,强大到人间堂口、天穹神明毫无办法,那也只能听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