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上方,吴怀实一头黑线,儿媳来找公公麻烦,这可真麻烦啊.::::
他是肯定不会开门的,他在等太子来,将他媳妇领走,所以吴怀实也只能是装哑巴了。
太子窝囊到什麽地步呢?妻子在兴庆宫外面闹,他龟缩在少阳院不敢出头。
事情的发展,很多时候都会超出人们的预料,李泌也没想到太子妃如此刚烈,同是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两口子,行事作风咋就区别那麽大呢?
事到如今,李泌认为太子必须去兴庆门外,与太子妃一同勤见,给自己的妻子撑腰,夫妻同心。
美好的品德,在大唐是被人们所敬仰的品质,爱妻护妻本身就是一种美德,
李泌认为,太子必须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优良品德。
可惜,李亨不这麽想。
他有种摆烂躺平的心态,无所谓了,事情发展成什麽样算什麽样子吧,我不管了。
没有抗争,没有辩驳,李亨就这麽自己关了自己禁闭。
吴怀实派人过来,请求他去一趟兴庆门,将太子妃带回去,他也置之一旁,
有能耐,你给我送回来,指望我去丢人现眼,没门。
而韦妃一点没有离开的意思,提刀在兴庆门外怒斥各方,面对紧闭的大门,
她不停的挥刀砍了上去。
时间拖得越久,李隆基终于不耐烦了,一封给儿子的圣谕,被送往了少阳院,上面全是措辞严厉的斥责之言,直把个太子骂的狗血淋头,大概意思就是骂他是个窝囊废,连自己老婆都管不了,当然了,字面上比较含蓄一点,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李亨看完之后,脸色铁青,心里抱着对他爹浓浓的恨意,负气之下,直接大笔一挥写下了一封和离文书,让李静忠送去兴庆门。
李泌强烈反对,李静忠也在劝。
「太子!这种时候,低个头认个错,也就过去了,万不可逞一时意气,以至铸成大错,」李泌跪地请求,他看得出,太子就是在置气,跟谁呢?跟圣人。
但是你们不是寻常的父子,别人家儿子跟爹置气,那叫置气,你这叫顶撞至尊啊。
李静忠则是觉得匪夷所思,你都一把年纪了,这种小孩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你怎麽能干出来呢?
这可不是闹着玩呢?
所以他也一直在劝,包括李亨的那几个属官。
但是李亨不打算收回,他就是要让他爹知道,我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我也是人,你欺负我欺负的太过了。
他以为,这样的文书送到兴庆宫,韦妃惊惧之下,就会乖乖回来。
但是事情,往往并非人们想像中的那样。
和离,不是休妻,是夫妻双方自愿之下,抱着以和为贵的态度协议离婚,自然更算不上废点了。
虽然理论上,太子在某种特定条件下,可以废太子妃,但是纵观历史,都没有这样的例子,废太子妃,太子说了不算的,是他爹妈说了算。
亲王妃也是一样。
也就是说,韦妃需要签字,文书才具备法律效力,而李亨认为韦妃不会签。
和离的文书在多人劝阻之下,还是被送到了兴庆门外,李静忠端着笔砚,将文书呈给了韦妃。
哀莫大于心死,韦妃这一刻,就是这样的状态,泪水决堤而下,眼神茫然的望着城门上方的那几个大字,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
我若是签了和离,孩子怎麽办?没有了亲娘庇佑,今后在少阳院势必会卑怜的活着。
而我若是不签,母子依然会卑微求存。
我已经是家破人亡,大姐去世,兄弟们相继遭到贬谪,这种时候,没有一个人选择帮我,而是迫不及待的跟我划清界限。
而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韦妃惨然一笑,提笔在李静忠一声「太子妃慎重」的祈求声音下,写下了自已的名字:韦静照。
随后,她将手中毛笔甩掉,仿若行户走肉一般转过身去,朝着兴庆门相反的方向离开。
她要去她的家,她要去寻她的亲人等到人走远了,吴怀实才满腹狐疑的走下城门,他很好奇,太子到底送来一封什麽样的信,说服太子妃乖乖离开。
但是当他看到和离那两个大字的时候,脸上表情瞬间凝固,禁不住吓得浑身一颤。
「狗东西!」
吴怀实直接拔刀,一刀砍了下去,而李静忠完全是本能的一缩头,躲过了这致命一刀,只是被砍掉的头冠和发髻。
不过他也吓傻了,从地上摸爬着起身,文书也不要了,狼狐的逃窜离开。
吴怀实彻底懵了,这.::::.这可怎麽交差啊?
他颤颤巍巍的将和离文书收好,朝着四方撒气道:
「还呆着干什麽?都给我滚!」
一时间,卫府的卫士撤了一个乾乾净净,连曹日升都不敢过来了,扭屁股就走,非常乾脆。
花萼相辉楼,一片死寂。
吴怀实跪在那里,双手捧着空空的托盘,而那份文书,眼下正静静的躺在地面的一个角落里。
李隆基也懵了,他没有想到儿子会以这样的方式还招,行啊......好啊......你不愧是朕的儿子,有种!
高力士小声道:
「眼下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圣人您点个头,老奴这便去将太子妃送回去。」
「送回去?为什麽送回去?」李隆基怒目圆睁:
「人家两个在跟朕叫板,你看不出来?朕什麽时候受过这样的威胁?」
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在李隆基看来,儿子儿媳这是跟他对着干呢,在将他的军,已经有点性逆的意思了。
他真要将韦妃再送回去,就等于是在服软,是在承认自己棋输一着,被自己儿子给要挟了,甚至是变向承认自己错了,以他的脾气,可能吗?
「朕可没有让他和离,你们可是知道的,是人家自己要和离,」李隆基语气越发震怒:
「呵.....呵呵.......觉得自己委屈了,觉的朕给他们委屈了?好啊,这个逆子,敢顶撞朕了。」
吴怀实一愣,赶忙道:
「太子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望圣人.:
「掌嘴!」李隆基暴喝一声,吓得一旁的贵妃更不敢说话了。
吴怀实立即左右开弓,一巴掌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高力士也上前安抚道:「圣人息怒,事情应该没有这麽复杂的,太子一向仁厚......」
「闭嘴!」李隆基怒斥道:
「朕给他找的妻子,他不满意,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朕?谁家的儿媳,也不是说和离就能和离的,不经长辈,擅自做主,你还给他开脱?人家韦家现在会怎麽想?人家会认为,是朕看不上他们,怨气都冲着朕来了,好啊,既然如此,朕就不管了,传旨,太子自行和离,与朕无关。」
「圣人.....:」高力士和吴怀实赶忙磕头劝阻。
「黎敬仁呢?让黎敬仁去,令中书省即刻拟旨,昭告天下,」说罢,李隆基怒气冲冲的上前,一个给了一脚:
「你们俩给朕滚出去。」
两人不滚,继续抱着李隆基的两条腿哭诉求情,但还是被拖出去了。
和离,放在平常人家,很正常,大家彼此尊重,以和为贵,过不下去了,一拍两散。
但是这两个字眼出现在皇家,那是贻笑大方的。
太子与太子妃和离,纵观历史,只此一人啊。
高丶吴二人拼命阻拦,也是因为不愿皇家颜面受损,大家斗归斗,但是都非常默契的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李林甫再针对韦坚,也没有哪次针对过太子妃啊,
隋王对太子妃更是敬重有加。
怎麽到了太子这里,竟然能这麽随意的抛弃?
两人灰溜溜的离开花萼楼,吴怀实一脸愤然道:
「真是开了眼了,我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遇上这种事情,太子到底是怎麽想的?这事都能干的出来?」
高力士也是脸色阴沉,嘴皮子气的直抽抽,怒道:
「覆水难收,别管他了,你现在出宫一趟,该交代的都交代好,告诉李林甫,韦宅不许再动了,总是要给太子妃留个安居之处。」
「明白了,」吴怀实还想再说点什麽,临到嘴边,只剩下一声长叹。
而与此同时,少阳院,一身道袍的李泌背上行囊,表情异常轻松的迈出了少阳院的大门。
他已经向太子辞行了,而太子也没有丝毫挽留,因为他认为这段时间以来,
李泌出的尽是主意。
此时的李泌,恢复了曾经的洒脱,眼神中有一种对世事的洞明与豁达,在雨中仿佛一名游人一般,步履轻松的离开了十王宅。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静中见真章......」
八月十八,李泌离开长安,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