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圈里最顶尖的人才,比如灯光、摄影、道具、烟火、制片、执行导演等等,每一种只有那么寥寥几个十几个。
再加上鄙视链的存在,港台的不鸟大陆,大陆的不鸟外行,假如你是一个非科班导演,砸多少钱都解决不了建组问题。
摄影师,顾长卫、吕乐、侯咏三选一,非科班新人导演,你能搞定谁?
甚至于科班导演也指挥不了这些人,除非有人情,有权威帮忙作保,否则他们耷拉一下眼皮都算给你面子。
港台的大手子更不用想,人家到内地来不叫出工,是来当爹的,哄不好你试试看。
千万别以为钱能解决一切事情,最起码在当下的电影行业里,钱不是第一要素,圈子才是。
畅聊一下午,方星河彻底打消了尽快亲自将《苍夜雪》拍出来的想法。
不合适,不现实,不能将利益最大化。
给老谋子,他倒是能拍,但是方星河很怀疑他那过于强烈的倾诉欲望会将剧本改编成什么样。
对于导演而言,个人表达欲不是坏事,重要的是否能够平衡,方星河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有能力搞定谋子。
“对不起,张导,我准备考电影学院导演系,《苍夜雪》我要留着自己拍。”
方星河直到最后才跟谋子坦白,但是,虽然晚,却不打虚言,实实在在的道出理由。
谋子惊呆了。
“你自己……噢!”
他忽然恍然大悟:“怪不得跟我聊这么多导演相关的话题……不过你有这方面的潜力,自己的故事自己拍,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这会儿的谋子挺大气的,想明白之后也没生气,反而觉得和方星河聊得很舒服。
“那我就要给你一点建议了,这个故事不好拍,过审是个问题,怎么拍出内核又是一个问题,你对剧本的了解足够深,视听语言也能学,所以就差一个好班底——上学之后别死读书,多和老师们沟通,北电的学长能力够,但不好请。”
这话就有点掏心窝子了,老谋子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恶心事碰到了一大把,全然没有楷子那种潇洒,是硬生生靠自己啃出来的实力名望。
他郑重的叮嘱方星河:“在电影圈,你的性格啊……我不是说你不好,我特别喜欢你,但是你的路一定不好走,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你要心里有数。”
“明白。”方星河轻轻点头,“感谢您的好意,我很受启发。”
只说受启发,却不谈改变,老谋子会意,苦笑摇头。
不过,虽然是无功而返,可在回去的路上,他却兴致高涨。
“以前我对天赋的理解太狭窄了,看到小方,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灵性——他用在导演和表演上面的时间才有多少?怎么能现在就这么深了呢?厉害,太厉害!”
冯远征也被吓着了,咧着嘴道:“您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学导演的吗?就在暑假!书房里那堆导演书,还是我给找的名单,王亚丽帮忙买的。”
“好家伙!”
谋子和刘恒,眼睛瞪得像同龄。
“那这还不到半年啊?”
“就是半年。”冯远征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甜蜜还是苦恼,“照这样下去,再有一年,搞不好他就能编导演一体,反过来指点我演戏了……”
三人面面相觑着,谁都不吭声——刚刚好,一个顶级导演,一个顶级编剧,一个顶级演员。
越琢磨这事儿越感觉吓人,而且颠覆三观。
“当导演没那么容易的。”
刘恒努力安慰谋子,也不知道有几分是在安慰自己。
“小方干什么都行,唯独当导演难,反正我是想象不到他跟在谁的屁股后头混圈,可这年头,不进圈,怎么玩得了电影?”
这是大实话,再客观不过。
谋子倒是有心拉方星河一把,可惜,小伙子没领情,不愿意从编剧干起。
那他也不可能硬贴上去带方星河进西北圈,他也没有能力让圈里人直接接受方星河。
因此,谋子笑了笑,转开话题:“你一提圈子我倒是想起来了,最近阳朔是怎么回事?怎么刚回来就跟小方干上了?”
刘恒撇了撇嘴:“刚回来,发现自己没什么影响力了,心气不顺呗。”
文学上的事情,冯远征插不上嘴,只能暗暗为方星河担心。
这事儿闹得不小,但其实原因很简单。
就在前天,记者采访到阳朔,问他关于方星河和《苍夜雪》的话题。
阳朔没客气,当场开喷:“什么狗屁玩意?别拿来问我,审美性可感性低到没边儿了,我姑娘非要跟我夸他怎么怎么样,我说你要看脸就直说喜欢那张脸,别他妈扯文学,文学是用来这么糟蹋的?”
真正的原因,外人很难搞清楚,但是京里有小道消息,说是硕爷回来这两年发生了好些不愉快,目前正在考虑重新去美国。
“这个消息应该比较准确,他闺女小眯正在筹备赴美留学,他打算换个环境,陪女儿读书,也很正常。”
刘恒消息灵通,讲起来绘声绘色的。
“我听说他闺女也崇拜小方,肯定是在家里没少夸他,当爹的恼羞成怒了,哈哈!”
谋子简短评价道:“有没有闺女,阳朔和小方都不可能对付。”
这话简直太对,阳朔最恨有人和他对比,而方星河自打出道,就一直有人夸他的文风“在阳朔的痞态上更胜一筹”。
“哎哟,忘记问问小方打算怎么办了,瞧我这脑子!”
刘恒有些懊悔,感觉好像丢了好大一个瓜。
冯远征一听到这话,心顿时提了起来。
以他对方星河的了解,这小子怕是……
没错,他们刚走,方星河就把反击给安排上了。
阳朔这人和其余的作家不一样,99年是硕爷影响力的余晖时代,明显在走下坡路,可是仍然有一代人视其为偶像明灯。
没经历这个时代之前,阳朔是谁?
真正来到此时,方星河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阳朔开喷的压力。
难防系跟着拱火自然不用提,横跨娱乐圈的好些编剧演员文化人也在捧臭脚,甚至使得吹捧方星河的声音都弱了一截。
京圈嘛,从来没有容忍过任何非大院子弟,倒是碰到港圈时总能相安无事,懂他们的人绝不会为此时的抱团而惊奇。
方星河不懂,他只是反手就抽了过去。
Z世代懂什么京圈?
Z世代只是极度厌恶那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高等人。
第二天早上,北青刊登回应全文。
“阳朔早些年是相对正常的,调侃一切,不软不硬,有了些社会地位之后则变得粗俗,爱指着别人鼻子骂娘,其实这些都有迹可循。
早些年爱调侃,是因为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面对那些侵犯侮辱嘲笑,他从来没有打回去过,不是不想,而是没有这个能力,那怎么办?只好用语言不软不硬的顶一下,意思是我没怂,如此既能化解对方的侮辱,又能保住自身的尊严。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他独特的语言风格。
然而当他有了点地位,成为京圈里的硕爷,文字和语言也就越来越直白尖刻了。
内心的真实想法再浅白不过:我现在牛逼得很,我是你的精神野爹,我就骂你了,怎么着吧?
剖析他的风格变化,进而解开这个人,不过是一个屠龙者终成恶龙的故事而已,不值一提。
我甚至现在就可以断言,他再也不会有什么好作品了。
我们以1997年他去米国为分水岭,去米国之前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那时他就已经被打断骨头了。
在米国待了半年,精神上得到了极大慰藉,开始自己骗自己——在米国活着才是真正的活着。他的原话,我没有乱讲吧?
那么,为什么?
因为在美国没人care他,自然也就不存在任何压力。
可他到底还是回来了,因为不甘寂寞,过不了那种没人拿他当爷的所谓自由生活。
可惜,现在是新生代的世界了,一个已经在精神上被打断脊梁,靠着在米国反思自己的华夏身份强行续上半条命的京圈前“文豪”,凭什么还能重新获得尊重?
就凭他开始鼓吹米国新爹的那股子中年式油腻和阉割式谄媚吗?
扁鹊来了都得拱起手:治不了,等死吧,告辞。
醒醒,眼看着千禧年都要到了,大清早亡了!
80后尚未到接班的时候,但80后显然爱我胜于爱他。
当时代从一个人身上碾过时,从来不会开口打一个招呼,就只是漫不经心的碾过去。
为什么当时的我们往往并不能察觉?
因为人在天上飞,魂在地上追,高高在上飘在半空中的人,其思想早已脱离群众,不再接得上地气。
只有用昔日辉煌撑出来的油光面子,而无精气神填满里子,凭什么追?
追不上的,所有此类被击碎了家国意识和民族自尊的文人,统统都被青史以最不屑的态度记了一笔——此人甚软,后世子孙当引以为戒。
阳朔啊,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这几乎是方星河第一次指名道姓的骂一个人,程大益等人不能算,那是顺手挂上去曝尸。
而狂人方的第一次出手,就捅破了文化圈的半边天。
狠,太狠了,句句属实,却又提炼出了一种将传播力拉满的攻击性美丽。
以笔为箭,从根子上否定一个文人,历史上做到过这件事的只有极少数喷圣,而现在,喷子界再添一尊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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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夫来晚了但量大了,谢谢大家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