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苏吸出一口又一口带着毒素的污血,每一口都让他的舌头越发麻痹。当最后一丝黑血被啐在礁石上时,他不仅舌尖已麻木得尝不出血腥,整个身子都瘫软地倒在地上。白泽慌乱不已,“对、对不起”
她愧疚难言,却也半身僵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拼命挪着身子蜷缩到游苏怀里。
游苏想说教的话被麻痹的舌苔绊住,最终化作无奈叹息,只是将所有力气用于握紧剑柄,提防着浮游在半空中的斑斓水母。
女孩趁机将脸埋进他颈窝,冰凉鼻尖蹭过跳动的脉搏,以亲近作无声的道歉。两人间静默无言,唯有心跳与喘息声连绵。
就这般依偎良久,游苏才凭着太岁的惊人恢复力恢复了些许力气,便挣扎扶起身子,靠在身后礁石之上,而白泽则不依不饶,依旧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游苏也知白泽该是十分自责,多余的责备之话便也没了必要,但还是威胁道:
“哈次再芥末莽撞,窝就丢下泥寄几走!”
话才说完便觉后悔,这麻痹之毒竟如此持久,让他至今说话还含糊不清,所谓的吓人威胁听起来竟毫无威慑力。
怀中女孩果然破涕为笑,却还是一把抱住他的腰,歉声道:“不要丢下我,我再也不会乱来了……”
游苏浅叹一气,权当这是哄女孩开心的手段了,“坠好如此。”
话罢,他还是温柔地摸了摸女孩的发顶。
就在两人行动不能之时,越来越多的幻彩水母从他们身边缓缓飘过,触须垂落如星河流苏。但从始至终发起攻击的,却只有白泽碰到的那一只。
按理来说,这斑斓水母能涂毒吸血,定是以玄炁为食,可为何没有一只趁人之危?他们被毒麻痹不能的时候,正应该是它们大饱口福的时候才对……
游苏联系起那唯一一只发起攻击的水母,大胆推测出了它们的习性。这些水母对他们不感兴趣并非是不以玄炁为食,而是它们对玄炁的感知极低,只有直接接触才会引起它们的反应。
所以明明它们就在自己头顶,却也恍若无物般游走。唯有白泽主动接触,它们才会因感知到玄炁而攻击。
为了印证这个猜想,游苏撤下一块藓皮,让白泽滴下两滴那精纯玄液在上面,然后将藓皮放到了一只斑斓水母的触须上。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水母转瞬间又变成了攻击形态,柔软的触须变成钢针般的利刺。
白泽吓了一跳,小手紧紧抓住游苏的衣角,心有余悸道,“漂亮的东西果然没一个好的!”
游苏没有回话,只是挥剑斩杀了这只实验品,心中有更深的疑虑诞生。
白泽将那块藓皮踢远了些,见游苏一副若有所思模样凑了上来,“哥哥在想什么?”
“这水母蠢到让我差点以为它们不吃玄炁,可这样只会吃送到嘴边的肉的邪祟……如何能在这里生存下去?”游苏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他在这幽深海底已经待了许久,对这里的生态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
邪祟虽被归类于生灵之外,但的确与生灵有诸多相似之处。极偶然落入此间的人类并不是它们日常的食物,它们吃的最多的东西是彼此。一如那只被更大的存在无情捕食的巨型砗磲,只不过是这海底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的日常罢了。
游苏在这里遇到的邪祟没有一个是不难缠的,谁又会傻到跟白泽一样主动将大餐送到这斑斓水母嘴边呢?
白泽也是摩挲着精巧的小下巴,不停地思考着,蓦然,她惊喜道:“会不会就有一种怪物,就需要它们来麻痹它呢!”
这话的确给了游苏提示,他记起去御兽峰听学时就曾学过这个知识,不少生灵之间都有共生现象。
例如一种异兽名为兕,其体壮甚牛,又有一单独犀角,故而又称犀牛。其身上就常栖息着一种黑色的小鸟,专门替犀牛啄去皮肤褶皱里的虫蛭。
游苏赞许地肯定了白泽的答案,将之归结于白泽身为兽类的本能。
游苏正沉浸在对这海底世界深深的感慨之中,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是内陆世界的邪恶倒影,光怪陆离,令人心生寒意。
然而,就在这份感慨尚未消散之际,他的目光突然猛地一凛,蓦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若是犀牛鸟繁多,那便意味着犀牛就在不远处。
环顾四周,那些斑斓绚丽的水母悠然漂浮,它们的存在,无疑在彰示着附近有一只极其强大、令人畏惧的邪祟!
游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想要带着身旁的白泽迅速逃离这个危险之地。然而,要逃跑的他这才惊觉一个之前未曾留意的细节:这些水母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全是从一个方向井然有序地往另一个方向游去!
游苏努力分辨,那水母离去的方向正是自己与白泽的来路!而那一路上连出没的邪祟都寥寥无几,更不可能有能养得活这么多斑斓水母的强大存在。
这突兀的发现让他心头一震,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些水母,同样是在仓皇逃窜!
秉着知难而退的原则,游苏深知此时应当带着白泽一同撤离这个充满未知危险的地方。
白泽忧心忡忡,游苏便将所有的推测都告知于她。
然而说完之后他却意外地发现,日常胆小的白泽眼神里竟毫无退意。
“哥哥不想跑,我也不想。”
女孩看出了游苏的心思,为了回家,游苏不想放过一丝可能。
游苏目光深凝,转而变作无比坚毅,他紧紧拉住这个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女孩的手。
那些原本令人畏惧的斑斓水母,此刻仿佛变成了一条指引方向的神秘光路,引领着他们向未知的深处探索。
而他们也终于见到了,那前辈口中难得一见的海底涡流!
巨大的涡流在海底翻涌,像是通往地狱的无底深渊,又似能吞噬一切的巨兽之口。
幽暗中,涡流边缘闪烁着奇异的光,那光芒如同鬼火般幽森,映照出周围扭曲的珊瑚礁和嶙峋的怪石,一切都在这涡流的影响下变得诡谲而可怖。
“哥哥,这就是……”白泽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紧紧抓住游苏的手臂,指甲都几乎嵌入他的肉里。
游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震惊,握紧墨松剑,“是生路,也可能……是死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