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再聪明,也绝想不出这样的方法。因为她身居高位太久,心也早冷了,又怎么会有少年人这样的热血。
“凝霜尊者这位小儿子是北敖洲有名的道貌岸然之辈,死了自然算不得冤,可你真打算破釜沉舟?”她做着最后的确认。
“是破罐子破摔。”
游苏唇角勾起锋利的弧度,墨松剑鞘突然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剑气震起积雪如雾,惊得雪犀牛扬蹄长嘶。
“既然要请尊主下山,总得备份厚礼。不必等她秋后算账了,我替她先算!”
华辇珠帘猛地掀起,里面那位玉面公子探出半张阴鸷的脸。他指尖尚未凝出霜刃,忽见漫天飞雪中绽开一朵墨色剑莲——正是莲生剑法中的杀招,莲华昔涟!
“有刺客!”
护卫的嘶吼被剑气绞碎。
游苏足尖点在雪夜马的犄角上,剑锋掠过辇顶时故意偏了三分。冰魄灯笼应声炸裂,万千冰晶如暴雨倾泻,将半条长街冻成琉璃世界。
“你找死!”阴鸷公子暴喝震落檐上积雪,精美须发根根倒竖。
他双掌推出时,整条大街的地砖都翻涌如浪,寒潮凝成的冰龙自地脉冲天而起!
游苏却在龙首噬来的刹那旋身折返,墨松剑划过一道诡谲的弧线,剑风卷着冰渣扑向这驾华贵车辇。
“住手!”凝霜尊者目眦欲裂,那车辇是他耗费三年才求来的重宝,平日连落灰都要亲自擦拭,堪称极致奢华。
冰龙硬生生扭转身形,龙须堪堪扫过游苏衣摆,将车辇冻成剔透的冰雕。
游苏趁机跃上华辇顶棚,剑尖抵住一心牵挂贵重之物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将死的公子咽喉。
“别……”阴鸷公子的求饶还没出口,一道热血便挥洒在了天空,一截手臂咕隆掉到地上。
长街死寂。
阴鸷公子的脸色比雪还白。
他看见少年剑锋上流转的墨色剑气,忽然想起几个月前接到的通缉令——那个身负天大罪孽,被五洲通缉的魔头。
“游……”
“嘘——”游苏剑锋轻颤,阴鸷公子颈间顿时绽开血线,“劳烦公子放支穿云箭,要那种能在神山玉虚殿炸开的。”
周围的城卫已经围聚而来,他们跃跃欲试,全都准备伺机救下自己的小主。
但只有他们被挟持的小主自己知道,这魔头根本不可能让自己被活着救走。
他袖中双拳捏得咯吱作响,明明前不久才突破化羽境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此轻易就被一个刺客挟持,这让他不免有些歇斯底里:
“放啊!听他说的放啊!”
“公子……我们哪来的穿云箭啊……”一圈城卫有些为难。
“三息。”游苏的剑已刺破阴鸷公子的肌肤,“否则下一剑,不止见血。”
城卫大急,还是这位小主急中生智,“用功法!你们这帮蠢猪将你们那些里胡哨的功法全部往天上砸!”
诸位城卫赶忙听令,寒夜骤明,万千光流如星河倒卷。
霜城卫戍们掐诀结印,各色玄炁自掌心喷薄而出,冰锥裹着雷火、金芒缠着藤蔓,在夜空相撞时炸开漫天流萤。
碎光坠入千家万户的窗棂,孩童指着天际欢呼:“快看!是烟!”
“他要掀了这北敖的天。”藏在暗处的见龙宫宫主仰望着焰火,“那本尊便助他烧得更旺些!”
蒸腾的热雾裹着硫磺气息冲上云霄,她竟能调动藏在这霜城地底的火阵!
游苏剑锋微颤,凝霜公子的血珠顺着剑脊滚落,在雪地上绽成红梅。
“真是讽刺。“少年冷笑,剑尖挑破公子哥颈间玉佩,“你们用北敖冻土的血肉,养出这般盛世幻象。“
话音未落,整条长街突然结满冰凌。空中飘落的雪片凝成锋刃,每一片都倒映着游苏冷峻的侧脸。远处城楼传来霜铃狂响,十二道玄冰锁链破空而来,锁链尽头站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凝霜城主的法相虚影竟比山峦更高。
“竖子敢尔!”老者声若洪钟,抬手间万千冰棱化作冻雨。
那些雨珠却在触及游苏衣袂时诡异地折返,将公子哥的华辇斩作齑粉。
老者诧异看向一个方向,却见那里只有一个眉眼清冷的女娃。恰在此时,剑光暴涨如墨龙腾空,所过之处冰消雪融。霜褚藏在城垛后的半张脸血色尽褪,他竟不知自己出于忠心报的信惹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凝霜尊者彻底被惹怒,根本也懒得去分辨那女娃身上那股熟悉的压迫感来自何处,他的法相登时怒目圆瞪,满地霜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速蔓延。
猛然间,天穹忽然裂开一道金痕。一架玉龙拖曳的玉辇破云而下,辇中女子广袖轻扬,漫天霜华便凝滞半空,再不得寸进半点。
女子指尖轻叩辇栏,十二道玄冰锁链应声崩碎。凝霜城主法相踉跄后退,每退一步都在冰面上踏出蛛网裂痕。
“好一个凝霜城主。”
乾龙尊者踏着虚空拾级而下,螭纹裙摆拂过之处岩浆冻结成墨玉:
“知晓本尊有贵客,还替本尊万丈烟火相迎,你有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