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说,主考官也不是唯一的阅卷者。
弥封誊录后,先是交由房官处进行初评,房官将自己认为好的试卷,蓝笔加批推荐给副主考官,这个过程一般被称为“出房”,然后副考官书“取”字,正考官书“中”字,才是正式录取。
大致流程是过三道手,当然一般不是名列前茅的文章,需要主考官排次序,那些普通合格的,也可能直接由房官和副考官定下。
严世蕃当然清楚这点,可他从不小觑自己的才华,只要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必然是名列前茅的,再戳中考官的喜好,那榜单上的最前列绝对有其一席之地。
甚至此时他长长一叹,颇为遗憾地道:“本想为我一心会摘得解元之名,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
‘你也真敢想!’
海玥心头失笑,嘴上应道:“那确实挺可惜的,不过东楼也不要气馁,明日好好发挥便是!”
回到国子监斋舍,大伙儿也不看书了,临时抱佛脚也不必在这个时候,倒是晚上早早睡下,养精蓄锐。
然而夜间,有一张床上的人翻来覆去,愣是没有睡着,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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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毕,海玥领队,再朝贡院而去。
这次不单单是他们抵达,徐阶、赵时春、俞大猷、王慎中、陈束、熊过等齐齐于寅时赶至。
秋露凝在眉睫,也要体现出一心的团结。
赵文华更是站在最前列,深深一躬,满脸期待:“鹏程万里今朝始,桂子香时必占魁!愿诸位笔落风云动,榜开日月辉!”
众人于贡院外还礼,然后提着考篮,一路经过层层盘查,抵达自己的号舍。
“肃静!“
等待了足足两刻钟,所有学子全部入座,铜锣骤响,题纸随沙沙声传来,海玥接过,开始默默审题。
“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东出于陶丘北”,这一句出自《禹贡》;
“四海之内咸仰朕德,时乃风”,出自《说命下》;
“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于帝其训”,出自《洪范》;
“王其徳之用,祈天永命……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歴年,式勿替有殷歴年”,出自《召诰》。
‘依旧是《尚书》为主场么?’
海玥将试题过了一遍,心头就已了然。
四书五经,并不是所有篇章都适合作为科举考试题目的,选择的都是主旨精深,义理丰富,词句典雅的语句入题,这才有了程文程墨的存在,允许学子致敬。
预考三场,县试、府试、院试,海玥就是这么过来的。
自己的水平不足,就借鉴范文,所谓引经据典,本就如此。
当然,这种应试方式到了正考三场,就要因考官的喜好而异了。
有些考官不以为意,认为文章只要基础扎实,行文流畅,有理有据,化用他人的文章无伤大雅;
但有些考官则十分在意考生自身的水平,哪怕文章略逊,只要言之有物,有自身的观点,就可得青睐,反倒是对那种背诵程文然后引用的十分厌恶。
所幸经过这一年与诸多大才子的熏陶,海玥现在是两者兼具,应对自如。
审题完毕,答案已了然于心。
胸有成竹,提笔答卷!
与此同时。
西文场玄字七十九号舍中。
笔尖悬在砚池上方,墨滴将落未落。
‘不好!这一篇上下文到底是什么来着?’
严世蕃脑中一时间全是空白,竟记不起《禹贡》篇的上下文。
‘别吵了!别吵了!’
隔壁号舍传来咳嗽声,接着是笔管轻叩砚台的笃笃声,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的太阳穴上,让严世蕃愈发烦躁。
‘冷静!冷静!明威教过我们那些考场的法子,不能局限于一题,先做后面的!’
严世蕃勉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忽听不远处的号舍传来裂帛之声,一个蓬头考生撕碎题纸,赤脚奔出,嘶喊着道:“噫!我中了!我中了!我见文曲星降在檐角!”
监试的官吏见怪不怪,上去拽他衣带,那人竟力大无穷,拖着两个官吏在地上爬行,指甲刮得青砖咯吱作响。
严世蕃怔怔地看着,突然弥漫出一股不安感,眼中的昂然自信瞬间消失,又恢复成昔日桂载小跟班的模样,喃喃低语:
“这次乡试……我不会……不会落榜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