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简雍在天子愈发有威仪的压力下,迷迷糊糊的走出了竹宫,直到彻底走出宫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才拍脑袋醒悟过来,玄德让他来关中叙旧复赐田宅是虚,想让他去凉州收拾烂摊子才是实。
于是他回到住所,立即提笔书信给牵子经,在信中大吐苦水,早知这样还不如称病不去关中,哪怕凉州就在朝堂旁边,刺史也不好做,何况他还想躺平,不想忙碌于案牍,少时玩伴都已成为天子了,他简宪和还有什麽好追求的?
挂画像于南宫,赐黄肠题凑的殊荣于身后,玄德还会亏待他吗?
再者天下豪杰如过江之鲫,少他一个为汉家呕心沥血,似乎并无大碍,为何玄德要抓着他不放。
对于简雍与牵招两人的书信往来,刘备虽说知晓,却也不清楚他们究竟说了什麽,见牵招有推辞之意,不由回头仔细打量了对方,然后笑问道:「子经,何须自谦,当年我便与你有言,欲用子经为将扫匈奴,驱鲜卑,再收河套之地,如今并州的匈奴丶鲜卑部落之多,已成为汉家腹心之疾。」
「故而我让云长屯兵幽州,建立突骑数千,同其所为,习其所好,师夷长技以制夷。」
「用任宪和为凉州刺史抚慰羌胡,编户齐民逐渐引导其汉化,眼下并州亦需要才德兼备,又能熟悉武略的太守刺史,治匈奴与北边鲜卑。」
「除你外,我找不到其他能让备放心将要害之处托付的人了,治理胡人需百年之久,前二三十年最为重要。」
「你丶我丶云长丶益德丶子龙丶宪和,才是真正在危难间相互扶持,从平原奋起至今,重塑这天下河山,并非只有我刘备出力,还有你们一同与我舍生忘死。」
「想当初我们同榻抵足而眠,立志匡扶天下,无论谁受创而死,其馀人也要擦拭泪水,把这乱世凶年彻底平定。」
「子经,你说备不信任你,还能再去信任谁?」
「那时备不过二十有七,而今已年过四旬,精力已渐渐不如当年,想必再过数年,年轻时征战天下的创伤就要钝痛了。」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兵事逐渐减少,各州转乱为治,子经可愿有始有终,伴我同行治理天下乎?」
刘备抬起马鞭,指着城外的山河,笑问道。
而牵招这时才望到刘备戴着刘氏冠的鬓角处,已悄然添了一梢白发。
他从未想过玄德会有双鬓斑白的一天,或许也不愿意去想,天下英雄也有逝去的时候。
再望向城外滚滚向东奔流而去的治水,与苍茫的天地相接,牵招有一缕悲怆。
此处山河多年后依旧在,山还有再青时,只是当年为了守土,不顾众臣反对,决心率军跨过河的那人,不会再从这里过了。
人生百年何其短暂,犹如一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