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澈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屋里的熏笼里焚着安息香,一缕缕淡白的轻烟四散开来。屋中寂静,他并未张开眼,只侧耳听着铜漏一声声滴下,听着时光不疾不徐地慢慢流去,忽然便觉得,这一点一滴的岁月竟是这般难熬。
屋里的烛火被一盏盏点燃,帷幔被人从外面掀开,苏子澈支起身子,抬手去挡漏进来的灯光,看榻前人影晃动,渐渐忆起昨日之事:“陆离”
董良忙吹熄了几盏蜡烛,只留下床头两盏还在素色的灯罩中亮着:“陆离在竹林习武,殿下可要叫他过来”
苏子澈这才发觉是董良在他房中,“唔”了一声,放下手臂又躺回榻上:“不用,现在什么时辰”
“刚到卯时。”董良怕他晨起畏寒,便拿了个小手炉放到玉枕边,见他闭目蹙眉,关切道,“殿下可是头疼,要不要请太医昨日殿下回来之后,皇上听说您醉了,甚是担心,打发了御医来为殿下请脉,陆离见殿下好睡,不忍叫醒殿下,就让那太医在偏殿候着。”
苏子澈猛然坐起身来,一拳擂在董良肩头,笑骂道,“我不过吃了两杯酒,你们倒好,一个个巴巴地跑去告御状回头陛下若是追究我,看你们哪个逃得掉”董良素知他性子,随口笑道,“那殿下就当是心疼我们,少去沾染些风尘吧。”说着就打开房门,招呼婢女进来伺候苏子澈洗漱更衣。
他宿醉之后向来胃口不好,早餐几乎没动筷子,只勉强用了半碗白粥。董良齐坎二人进来,见苏子澈正背对着他们把玩一支玉笛,问道:“车马已经备好了,殿下是现在入宫,还是等早朝散了再去”
玉笛在指上绕了一圈,落入苏子澈掌心,被他顺手放在案上,转过身来,挑眉道:“我何时说要入宫了”
齐坎拿来大氅为他穿上,道:“我的殿下,今个儿市坊中闹得沸沸扬扬,说秦王殿下为博红颜一笑,众目睽睽之下不顾身份弹琴奏乐,又为那女子与羽林郎当街大打出手,醉倒在平康坊中”话未说话,被董良一声断喝:“齐坎,你浑说什么”苏子澈抬手制止董良,示意齐坎继续说。
齐坎看一眼董良,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昨晚殿下没回来时,陛下打发了好几拨人来王府,赐了些补品让殿下好好养着,还让太医来请脉。殿下不在府上,陆离便推脱殿下睡了,将太医打发走了。后来估摸着是殿下为云裳姑娘伴乐之事被陛下知道了,竟打发了宁福海来王府阿离不得已去寻殿下,回来时宁福海见殿下睡了便说让殿下好生休息,自己回宫复命去了。不多久,太医又回来了,说什么殿下醉了,陛下不放心,让太医给瞧瞧。陆离好不容易才打发他们在偏殿候着,这会子都没走呢今日早朝殿下没去,还不知那些个御史怎么编排呢”
昨日之事,苏子澈依稀还有些印象,不知谁家的纨绔有目无珠,将他当做了倡优,言语颇为无礼,他倒觉得很是新鲜,便顺着说了两句。后来陆离赶到,此事自然不了了之。后来他想一个人走走,陆离便驾着马车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他醉意上涌,上了陆离的马车,才坐稳,便睡着了。
他毕竟是亲王,称病不赴宫宴,皇帝关心他也无可厚非。可他才在青龙河上弹了首曲子,宁福海便来王府一探究竟他是该赞叹皇帝的耳目如此之灵,还是该气兄长这般不信他,一次未赴宴,便着人紧紧地盯着
董良见苏子澈沉下脸,不复晨起时与他说笑的神情,正要劝上几句,只听苏子澈已郁怒地沉声道:“随我入宫”
宫中的花灯彩饰尚未撤去,依稀能看到昨日欢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