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祠堂是许氏族人祭拜祖先的所在。主殿终日锁着,但是侧殿除去年节常年都开着,将许氏族中的子侄集中在一处读书,学生家中过得去的,每年缴纳粮食一石为学资,家境贫寒的,学费由族长许景天资助。凡入学的学生,每日供应一顿点心作为中餐,也由族长承担。
许景天的办学一举,不用说得到族人的一致称赞,甚至得到州里的褒奖,称其为“造福乡里,义薄云天”。
我跟阿丑一边吃着炸年糕一边闲逛,逛进许氏祠堂,站在门外听先生教字讲书。
那天天气很好,无风,太阳暖暖地晒着。大约为了取暖通风,有阳光的这面窗都开着,从里面传出一阵阵好听的读书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我跟阿丑拼命踮着脚往窗子里张望,无奈窗高人矮,无能为力。
阿丑说:“后窗在山坡上,我们站在坡上能看见里面。”
于是我们出了院门,绕到后窗,刚好教室的前头的窗开着,我跟阿丑站在山坡上,把黑板上的字看了个清清楚楚。
阿丑悄悄说:“我大哥没念过书,我二哥想来念,我娘正托人去跟许家族长说呢。”
“那你呢?”我问。
阿丑抿着嘴笑:“你看那里面哪有女学生?我娘说,这村里只有许家族长家的姐姐们认字。”
我踮着脚往教室里张望。阿丑问我:“你找什么?”
我说:“看看许族长家的姐姐。”
阿丑笑:“人家在家里跟着许夫人学呢。”
我们听了一会儿课,阿丑觉得无聊,于是拉着我往田里跑。远远的,我看见母亲和许盛业,张大娘跟张大伯一起在我家的田里插秧。后来我听说,他们达成了互助协议,明天到张家的田里帮忙,这样互帮互助,大家都快一些。
然后我们又回到家门口,跟邻居的女孩子们一起玩。许家族人中的一个女孩,名叫阿杏,年纪虽然只比我大两岁,但是却跟许盛业是同辈,按理我该叫她姑姑。
她看见阿丑跟我说说笑笑,不知道怎么不高兴,指着我说:“桃花眼!你们看她的眼,我娘说她的眼是桃花眼,她是妖孽,会害人,会害男人。”
我愣在那里。我刚过四岁才五岁的年纪,怎么能害人,怎么能害男人?
阿丑挡在我身前说:“你别瞎说!阿草最好了,她不会害人!”
阿杏依然用她那尚且细嫩的手指指着我说:“你看你看她的眼,水汪汪地闪蓝光,眼角往上吊,我娘说那是桃花眼!桃花眼就是害人!”
阿丑转身看看我的眼,又转回去说:“你骗人!阿草的眼跟我们一样,也是黑的!”
阿杏跺脚:“你看你看,你仔细看,她的眼是蓝色的,好像要流泪的样子。我娘说那就是桃花眼。而且她不是我们许家的人,她是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