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成家了,就要分门过日子。真要成家,那也是先帮老二张罗,我不急……我等弟弟妹妹都长大了,都能自立门户了,我在娶妻。”刑无非常坚定的回道:“儿子心中有数。”
春娘看着大儿子稚气未脱的脸庞,心中非常温暖欣慰,还有无法言表的心疼。
一个死讯,这一家的长子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成人了。
“刑山,还有大泽的周遭山脉,这几年我都跑遍了。我自己画了一个小册子,对山中地形与危险之处都做了详细标注……您放心,儿子愚钝,但却不是头脑一热就想着要单干。儿子有把握……!”
春娘听到此言,才终于应允了下来:“也好。”
“还有一事。”刑无见母亲答应后,便漏出勉强的笑容:“明日准备一桌好酒好菜,咱们把恩人贵客接回家中居住吧。他们是为了父亲而来,怎能让人家一直住在明泉大伯哪里?”
“你不说,明日我也要将人家请回来。”春娘欣慰点头:“明早,我给你拿上一些星源,你带着老二去城里置办酒菜吧。”
“娘,我有星源!父亲留下的……你就给弟弟妹妹攒着吧。我不用。”
刑无摆手:“好酒一定要去城中打,不过这菜肴……就由我自己准备了。这到不是为了省点星源,而是要让人家感到我们的热情。”
“你要去哪里打?”春娘问。
“卧牛峰。您放心吧,我就打点稀罕物,绝不深走。”刑无道:“我寅时过半便出发,晌午就能回来。”
“万加小心。”
“呵呵,好。”刑无重重点头:“娘亲,您也早些休息。”
“嗯。”
话音落,刑无提着挑灯,推门离去。
母亲目送儿子离开后,便再次用心的熬着百灵膏。
硕大的木勺在锅中搅动,凝滞粘稠的食膏缓缓散开,搅碎的是少年夫妻一步一光阴,近二十年的不离不弃,荣辱相伴。
午夜,母亲舀出一勺百灵膏,坐在床榻旁,低头品尝。
她每吃一口,都有泪珠落下,融入膏液之中……
这位坚强且刚烈的女人,一边吃着,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只有今天可以在哭一次,而明天她就要好好活着,要心有奔头,要阳光健康,把宏哥留下的孩子好好的拉扯大。
……
刑家西房,一张大通铺,中间隔着一面帘布,女娃睡东边,男娃睡西边。
刑无走进房内,见两位妹妹睡得香甜,便亲自为她们拉上蚊帐。
蚊帐闭合的细微声响,惊醒了早已等待多时的小不点。
他从被窝中爬出来,鬼头鬼脑的瞧着大哥,龇牙道:“嘿嘿,大哥,俺都要饿死了……”
“废物饭桶,我一巴掌抽的你满地找牙,你就不喊饿了。”老二刑前,捂着被子,骂骂咧咧。
刑无瞧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不点,伸手从怀中掏出了油纸包裹的鸡腿,轻道:“吃完就睡觉,再要,我们四个一块揍你!”
“嘿嘿,天天给鸡腿吃,打一顿就打一顿呗……!”
小不点馋的哈喇子直流,拿着鸡腿就开干,吃的满嘴流油。
刑无褪去鞋袜,仰面躺在床榻上,双眸瞧着纸窗外的圆月之影,心中思绪万千,竟在疲惫与凝望中沉沉睡去。
……
四更鸡鸣。
少年刑无动作利落的自床榻上爬起,眼睛还没等完全睁开,他已经来到地上穿好衣装了。
今日,他准备为招待那群贵客而奔波,让他们切身感受到大泽乡人民的热情。
一套束腿的黑色劲装,一双鹿皮靴,一面护心镜,连带着护着右肩的半身兽皮铠,只用三十息不到,就被他套在了黝黑且壮硕的身躯之上。
这套行头一穿上,刑无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巨变,他看着更加身姿挺拔,浑身每一块腱子肉,都充斥着一股很原始的野性之美。
穿好猎装,他迈步走到木柜旁边,从里面拿出一张开弓千斤重的兽骨弓,又取出青鱼箭十二支,以皮质箭袋装载,连同千斤兽骨弓一同背在背上。
那张足有半个成人高的大弓,背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时,竟不显大,也毫无突兀之感。
他背上大弓,又从木柜中拿出了两套兽筋索,悬挂在左右两侧的腰间,最后取出一把黑漆漆的短刀,插在了靴子外的绑腿上。
一切准备妥当,刑无才离开家门,迎着微微泛光的天际,快步奔向了卧牛峰。
凛冽的山风吹拂,少年披甲,尽显雄姿勃发之台,那浑身每一寸隆起的肌肉,都充斥着一股连天道也无法磨灭的热血感。
天光破晓时,刑无来到了卧牛峰的深处,趴伏在一处水泽湖边,身上盖着厚厚的青草,一动不动。
他与娘亲说,自己不会走入卧牛峰的深处,这其实是一种善意的谎言。
贵客千里迢迢的送着父亲的遗物而来,那怎可怠慢人家?
这刑山周遭,星源之气充沛至极,福地也多如牛毛,自然也诞生了许多,体魄强大,甚至是拥有灵韵星核的灵兽,猛兽。
刑无虽目前尚未开悟,并非是神通者,可他小小年纪,却已是城中某只巡猎队的一员,但平常捕捉的大多都是一品灵兽。
不过这也足够惊人了,因为巡猎队中,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员,都是那种天赋过于平庸的神通者,且没有胆子去单独游历秘境,所以才在山中捕获灵兽,将其卖了换取星源。
但即使这样,这些巡猎者在碰到拥有诡异能力的灵兽时,也还是会有伤亡的,而卧牛峰就是凶兽出没较多的地带,平时别说是普通的巡猎者了,就连山匪也比较抵触往这边走,因为据传,这里面是有三品,乃至是四品不详之物的。
按理说,以刑无的能力,最多也就能在卧牛峰的外围转一转,打一些较为常见的灵兽。
可他今天却偏偏来到了深处,而且自始至终都流露出了一股从容淡定的气质。
他并非是神通者,可却能在残酷竞争的巡猎队中生存下来,那自然是有一定过人之处的。
刑无打小,性格就比较憨厚质朴,与长辈说话总是一说一笑,而且为人善良,属于是那种没有任何明显个性和锋芒的孩子。
宏哥尚在时,就曾说过:“老大适合守家在地的守业,但却不适合成为神通者。因为他心思过于单纯,也有些愚钝,很难适应秘境中的尔虞我诈,阴谋算计。倒是狗娘养的小不点……性格跳脱,头脑聪慧,瞧着倒是一个成为开悟者的好苗子,而且天赋一定不会差。”
宏哥本就是神通者,所以也曾用秘法引导过五个儿女,想要查看他们的资质,但他接连试了几次后却发现,这刑无入定明悟太慢,是天资较差的表现。
所以,刑无今年已经快要十八了,但他还是没有请高人给老大开悟。
开悟则意味着要入秘境,要玩命……那在有他赚钱养家的时候,就完全没有必要让儿子承担身死的风险。
不过,宏哥不知道的是,这刑无体魄早已健壮到了超乎常理的地步。
因为……
刑无在四年前,就能拉开千斤重的兽骨弓,且在没有任何神异之法的情况下,就能拥有与二品周旋的实力。
肉身入二品,他比任也还要早一点……
兽骨弓是一件常规法器,是宏哥托人做的,他本想等刑无开悟的时候,在把他送给对方,却不曾想,这把弓儿子早都能拉开了。
“呼!”
刑无趴在洼地的草壳子中,一边双眸锐利的扫试着四周,一边从腰间摘下一个看着跟破旧茶壶似的物件,并拔开塞子,向嘴里到了一口隐隐散发着磷光的粘稠液体。
一口液体入腹,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可以感知到肉身的每一寸肌肉,甚是是每一个毛孔,而周遭数十里范围内的轻微声响,风吹草动,竟都瞒不过他的五感。
刑无体魄之所以强悍到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那全是来源于这个像是破茶壶一样的物件。
他有一个秘密……
那就是,他曾经进入过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