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这些琐事让底下的人去做就好了，怎么还亲自上手，受伤了怎么办？”</p>
岑吟别不在意地笑了笑，经过这一次打断，岑父的怒火也渐渐减弱。他轻咳一声，试图吸引母女二人的注意。</p>
“吟别，你告诉阿父，那些东西当真这么有效？”</p>
岑吟别非常骄傲：“自然。”</p>
岑父想起那些秽物，表情不免有些复杂。</p>
他的女儿自幼不凡，天生神力生而知之不说，还不爱读书，喜欢捣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两年前，才三岁的她曾指挥着家中下人收集污秽之物，还要按照一定比例进行所谓的“发酵堆肥”，还振振有词地说那叫“堆肥法”，可以提升农作物产量，气得他拿着棍子把人追得满院子跑。</p>
未曾想，那些他看不上眼，以为女儿在胡闹的东西，竟然真的有用。</p>
此刻他想了很多，想自己治下的黔首，想年轻时立下的志愿，想这些年的动荡。</p>
想去岁死于天灾的黔首，想每年冬天，案头竹筒上那些死于饥寒的人。</p>
他抬头，正了正表情，看向自己的独女，问。</p>
“吟别，你可愿将此法传于黔首？”</p>
他看见那个自幼顽劣的女儿，第一次严肃了表情，端端正正地向他行了一个礼。</p>
“吾之所愿矣。”</p>
但是，岑吟别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p>
她望着自己的父亲，说：“阿父，我想为黔首办一所免费的私塾。”</p>
岑父问：“为何？”</p>
岑吟别答：“为国为民，是我的初心。”</p>
岑父欣慰地摸了摸胡子：“好！既然是吾儿所愿，为父自当相助。”</p>
完了又向岑母感叹：“没想到吟别平日不爱读书，但却懂得这些道理。”</p>
岑吟别无能狂怒：“阿父！请不要刻板印象！”</p>
如今是秋收之时，不是适合新的种植方法与肥料推行的时节，岑吟别也没有急，安心窝在家里，准备争取在来年开春前让黔首用上曲辕犁。</p>
她蹲在院子里，一边拿木炭在地上画着只有自己懂的弧度，一边努力回想前世高中课堂上老师曾经要求过画的曲辕犁样子。</p>
半响，她叹了口气，拍拍手站了起来，走到那堆木头旁边。</p>
其实那堆木头已经能看出曲辕犁的样子，但是犁头她还有些不确定，总觉得自己似乎忘掉了什么。</p>
是什么呢……</p>
到了这一步，不论是父母还是那些木匠都已经无法给予她指引，她想，是时候亲眼去看看了。</p>
只有亲眼看见，才能知道黔首需要什么。</p>
岑吟别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出门，只是她年龄尚幼，每次只能与父母一同出门，但是这次她要去田间，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她阿父知道的好。</p>
索性最近岑家在紧罗密布地筹办免费私塾之事，选址请老师择书买书都是大事，岑母因此忙的脚不沾地。秋收时节黔首繁忙，岑父也在忙着调动农具以及处理大小争端。就连岑吟别自己身边的女婢也被她派去盯着田地中的粮食丰收，这么一算，短时间内没人会来找她。</p>
说干就干，岑吟别仗着身材矮小，偷偷摸摸摸到后门蹲着，岑府人不多，没过多久她就蹲到空隙，趁守门人被叫走帮忙时迅速摸到门边。</p>
最近下人来往多，又是白天，后门未曾上锁，岑吟别很轻易溜了出来，站在街上稍微茫然了一下，然后向着记忆中郊外的地方走去。</p>
好在县城不大，路上又遇见个好心的人，见岑吟别一个小孩子在路上费力走，于心不忍，便用板车载了她一程。</p>
到了地方，岑吟别道了谢，和那个好心人告别后晃晃悠悠走了一段，就看见一位老农赶着牛在犁地。</p>
她走上前，好奇的询问。</p>
“为何要在这时候犁地？是还要种什么吗？”</p>
老农低头，见询问者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似乎并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过于天真。</p>
他俯身，对岑吟别说：“①秋收之后，如果不耕地，让稻的底茬留着，土地就会干瘦，变得坚硬，所以必须要耕地，来年才有收成。</p>
“至于你说的继续种，虽然现在也可以播种一些菜，但是如果种了那来年土地肥力就不够了，肥力不过如何能有好收成呢？”</p>
岑吟别恍然，又问：“那牛够用吗？”</p>
老农：“怎会够用？如今一个村也没几头牛，用牛基本靠借，有时候借不到，就只能自己勤快些，先自己耕一遍，然后等初冬农闲时去借牛来耕，要是还是借不到，就只能自己再把地翻一下，等来年种稀疏一点，说不定还有点收成。”</p>
岑吟别看着老农情绪开始低落，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老人家，索性老农很快自己调整过来，摸了摸岑吟别的头。</p>
“看你衣着，应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又是小女郎，操心这些作甚？不如速速回去，免得你阿父担心。”</p>
岑吟别摇了摇头：“我想继续看一会。”</p>
老农只当她是年幼贪玩，没有多说，自己继续犁地去了。</p>
岑吟别看着犁刃伸进土里，遇到土块，偶尔翻起的土块还会挡住前路，使犁地更加费力。</p>
突然，她灵光一闪，跳了起来。</p>
“我想到了！是犁壁！”</p>
岑吟别挥手和老农告别，转身迅速往家里跑。</p>
她偷偷摸摸打开后面的大门，一抬头，就发现自己父母站在院中，父亲手里提着根棍子，一向溺爱她的母亲满脸不忍，却还是把头偏了过去。</p>
岑吟别暗叫不好，凭借多年和父亲斗智斗勇的经验，迅速快跑两步，靠着自己的天生神力一把拉过旁边晾衣服的竹架挡在面前，趁岑父被拦住迅速往旁边的树上一窜，然后撕心裂肺地喊。</p>
“阿父你听我解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