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管你带谁去啊，反正不能带着嫂子去。”</p>
小燕抱着两瓶酒走了进来，玩笑道：“店里就这么几个人了，嫂子再走了，我可就真忙不过来了。”</p>
“我们卖给你了是吧！”</p>
傻柱也是开玩笑，点头道：“好好好，她是你嫂子，我外人成了吧——”</p>
“哈哈哈——”</p>
小燕同沈国栋结了婚，身份变了，对业务的态度也变得成熟和积极了起来。</p>
倒也不是说以前不积极，只是一个人结婚以前和结婚以后对生活和工作都是两个态度。</p>
要不怎么说成家立业呢。</p>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p>
她怼了傻柱一杵子，嗔道：“就你这买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指着你挣钱养家，还不得黄摊子了啊！”</p>
“这话说的，好像我混吃等死了似的——”</p>
傻柱皮糙肉厚的，小燕又不是真打，两人玩闹着，却是真就着李学武的话说起了包席的事。</p>
“前院儿闫解放刚弄了一指标，正打算买车呢。”</p>
他示意了门外的方向，说道：“国栋帮忙跑的，说是跟厂里问了问，准备去东城提车呢。”</p>
“去示范店啊？”</p>
李学武没在意地问道：“差了有十几二十块钱啊？”</p>
“也就那样吧，”傻柱点点头，抱着胳膊说道：“我也跟熟人问了，多那钱挺合适的。”</p>
“你想吧，要攒工业票剩这钱得等哪百辈子去！”</p>
他抬了抬下巴，道：“示范店保一年的质量问题，还给提供一些配套的改装件，还有维修便利呢。”</p>
“真算下来，示范店没多收钱，我反正觉得很合适，我要真想提车，就去示范店。”</p>
“啥时候去提啊？”</p>
李学武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提了车就打算包席用？平时搁家里空着啊？”</p>
“还真叫你问着了！”</p>
傻柱挑了挑眉毛，道：“国栋说这一阵回收站和街道小工业也会提一批三轮摩托车，我准备搭便车。”</p>
“而且啊，我都跟国栋说好了，我那车平时也不闲着，就跟回收站打零工，他给我租金就成。”</p>
他扒拉手指头，嘿笑着给李学武算计道：“你想啊，有了这笔租金，汽油钱我省下了，没准车钱还能挣回来呢。”</p>
“这还不算我用它挣包席的钱呢——”</p>
“瞧把你给能耐的！”</p>
秦淮茹从屏门进来，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玩笑道：“不知道的以为你东城首富了呢。”</p>
“首富不可能了，但东城师父我还行！”</p>
傻柱逗了她一句，回身给棒梗示意道：“来，儿子，叫声师父来听听。”</p>
“去你的，占我们便宜啊——”</p>
秦淮茹就是来看儿子的，虽说听了李学武的劝，请了傻柱做棒梗的师父，可学还是要上的。</p>
“走了，棒梗，该回家吃饭了。”</p>
“晚上我在这吃了——”</p>
棒梗想着锅里炖着的肥鱼舍不得走，蹲在灶坑门子前面给他妈回道：“你先回去吧。”</p>
“棒梗？我们怎么说的？”</p>
秦淮茹见儿子不出来，严肃了声音道：“是不是说好的到点回家吃饭写作业的？”</p>
“我这不是还没吃饭呢嘛。”</p>
棒梗有些赖叽着不挪地方，傻柱见了自然是要维护的，“今晚上炖的鱼，我早留他在这吃饭了。”</p>
“这哪有个头啊——”秦淮茹抱怨道：“让棒梗跟着你学厨，可他这学还得上啊。”</p>
“从周五放了学开始，书包一撇，一个字可都还没写呢，”她瞪了棒梗一眼，道：“你们老师说你几遍了，再不写作业，打你我可不管啊——”</p>
“行了，非当着我的面管孩子啊？”</p>
傻柱挡着道：“马上起锅了，他回家不也得吃饭嘛，从这吃完了再回去写。”</p>
这么说着，他回身对着棒梗交代道：“吃完了就回去写作业啊！”</p>
“不然我听说老师打你不写作业，我就再打你一顿。”</p>
“真打啊？”棒梗摆弄着手里的柴火棍儿，带着无奈的哭腔道：“我都不想上学了，我现在学厨了。”</p>
“你学飞了也得上学！”</p>
傻柱这师父也不都是见天的逗乐子，该管教徒弟的，也是有着严肃的一面。</p>
棒梗以前不怕他，那是因为有他妈和奶奶罩着，傻柱充其量就是一邻居。</p>
现在不成了，他是正式磕头拜的傻柱为师。</p>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p>
这拜师的时候就讲好了，师父管教徒弟，比当爹的还狠，贾张氏和秦淮茹都不能惯着。</p>
贾张氏刚开始是不愿意的，舍不得宝贝孙子吃苦。</p>
可秦淮茹也说了，不趁着棒梗年岁小，学一门吃饭的手艺，长大了不得饿死啊。</p>
光指着她是不成了，轧钢厂不比从前，更不比其他厂了，除了接收转业和退伍的鍕人，其他渠道都关闭了。</p>
除非你是优秀人才或者特殊人才，走人才引进通道，否则只能从联合工业学校一路学、一路考进厂。</p>
就棒梗这学习成绩，秦淮茹也跟婆婆实话实说了，红星厂绝对进不去，其他厂倒还有可能。</p>
只是这种可能也没啥意思。</p>
联合企业是奔着联合工业学校的名头来的，是招收专业性和技术性较高的工人。</p>
只棒梗这样半桶水，真就是进去了，也是受气的命。</p>
倒不如听李学武的劝，拜傻柱为师，学一门川菜的手艺，这样进红星厂倒是容易了。</p>
工人可以招临时工，厨子可必须要成手。</p>
厨房里那些帮厨不算，那就是打杂的，永远都上不了灶，因为他们没那个手艺，傻柱这样的也不教。</p>
这个时候可不比后世，你说学厨子上新东方就行了，得上师父家学去，先干三年辛苦活再说吧。</p>
跟别人可以不放心，跟傻柱那是放一百个心的。</p>
上下屋住着，傻柱左右不能坏了孩子的前程，更何况棒梗现在还上着学呢。</p>
只要学成了，再加上那点拿不出手的初中文凭，秦淮茹舍了老脸也能把儿子给安排了。</p>
贾张氏听她掰扯了一大堆，都不抵傻柱一句话。</p>
傻柱就问她，灾年有听说人饿死的，您有听说厨子饿死的吗？</p>
贾张氏看着傻柱的那张冒着油腥的脸，咬咬牙也就答应了。</p>
她可以瞧不起厨子，但绝对不敢说厨子孬。</p>
——</p>
李学武回来大院就是为了看看妈，也让妈看看他。</p>
只是傻柱好不容易逮着他一回，死活不撒手，非要一起喝点酒，说是好好唠唠。</p>
李学武拗不过他，吃饭前往家里坐了一会儿，便又被傻柱招呼着回倒座房吃的晚饭。</p>
二爷和十三太保剩下的几个小子搬去了大仓库那边，沈国栋找人把值班室收拾出来了，也挺像样。</p>
听傻柱介绍说，该有的都有，甚至还成立了小食堂。</p>
饭菜一般，用的也不是正经的厨子，就是街道上的妇女，为的也是解决几个小工业的工人吃饭问题。</p>
沈国栋给傻柱往街道办的手续就是挂在了那处小食堂，行了个口头上的方便。</p>
傻柱自己也说了，做包席没那么简单，单位里只招呼了他徒弟马华，到时候上灶切墩就他们俩人。</p>
再找三四个传菜的、凉菜的和洗碗碟的就成了，这玩意儿就是赚个辛苦钱。</p>
回倒座房吃饭的人日渐的少了，沈国栋忙起来哪凑合哪吃，多半是在大仓库那边对付一口。</p>
晚上忙的差不多了，才回来这边接小燕一起回家。</p>
沈国栋现在也是辛苦，两头跑，多处忙。</p>
他在大仓库那边弄了个办公室，连带着回收站、贸易链以及经销业务都在那边办公。</p>
以前倒座房三十几口子人吃饭，现在就剩下这么十来个了。</p>
傻柱一家三大一小，大姥、小燕和王亚梅，以及费善英带着俩孩子，都不用放炕桌，地桌都摆的开了。</p>
有的时候雨水不回来吃，有的时候一大爷一大妈在这吃，有的时候叫上李家几口人。</p>
傻柱这位行政主厨的活儿倒是好干了，就是有的时候觉得怪没意思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p>
跟李学武喝酒的时候也磨叨，总想起以前这间房里的热闹，那时候想吃饭都得挤着、抢着。</p>
他还提及葛林了，一大盆馒头摆跟前儿，吃完就剩仨，那还得说葛林收敛了，为了健康只吃了一七分饱。</p>
现在一大盆馒头，吃了上顿吃下顿。</p>
这屋里就他一个壮汉能吃的，剩下的不是娘们就是孩子，再有就是大姥这样的老头子了，更不能吃。</p>
李学武听他发牢骚，回忆往事，也是颇为感慨，时间飞快，眨眼间一屋子人天各一方了。</p>
西琳和葛林成婚了，在吉城生活；小燕和国栋结婚了，各忙各的；十三太保家里就剩下六个。</p>
闻三和老彪子同他一样，连孩子都有了。</p>
就差小兄弟二孩儿了，这要是结婚生子，他们哥们几个也算是成家立业，功德圆满了。</p>
傻柱默默叨叨地喝了半瓶子酒，没醉，微醺。</p>
李学武没量，可也没藏私，是真的陪他喝了。</p>
酒不醉人人自醉嘛——</p>
这种场合要是再装假，那他就真一点感情都没有了。</p>
饭后也不知怎么唠的，又说起了大院里的变化。</p>
聋老太太没了，房子空了。</p>
闫富贵没了，闫家和睦了。</p>
刘海中悟了，儿子懂事了。</p>
一大爷老了，准备后事了。</p>
……</p>
说一大爷老了，却也不是胡掰，这年月人的寿命都不长，四五十岁就有准备后事的了。</p>
当然了，这话说起来吓人，实际上一点都不违和。</p>
一大爷没孩子，要是不提前给自己准备棺材本，难道还等着街道用板车拉他去火葬场啊？</p>
就算是有傻柱在，也得有个心里准备。</p>
这是傻柱跟李学武念叨的，说一大爷跟他聊过了，无论他和一大妈谁先走，剩下那个都托他照顾了。</p>
也许是想起什么伤感的事了，傻柱捂着脸还掉了眼泪，气的迪丽雅捡桌子的时候还掐了他一把。</p>
迪丽雅想的是武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样，吃顿饭也不着消停，还得听他磨叨，大老爷们还哭唧唧的。</p>
李学武也是无奈又好笑，顺着他的话聊了不少这几年形势的变化，周围人的变化。</p>
最大的变化不就是他。</p>
一个二十九岁的光棍，混到如今妻子、儿子和房子都有了，马上就要有车子了，堪称人生赢家了。</p>
棒梗拿着抹布要给他师父献殷勤，可惜傻柱没喝醉，闻见抹布味儿想捶这倒霉孩子一顿。</p>
院里一共仨大爷，以前动不动就开全院大会，现在都没这个概念了。</p>
二大爷不打儿子了，跟前儿就剩老三一个，后院可消停了。</p>
秦淮茹当了干部，少了事端，一大爷不用主持公道，中院消停了。</p>
三大爷一没，闫家成了模范家庭，前院消停了。</p>
回收站工作转移，外院消停了。</p>
李学武听傻柱唠叨，最大的感触就是，每次回来都能感觉到大院的消沉和安静。</p>
可能随着故人的老去，熟人的离去，他记忆里的痕迹消失不见，再也不见。</p>
他跟着傻柱出了门，两人带着棒梗一同往后院走。</p>
一过垂花门，院里的这份宁静更显。</p>
或许这才是四合院的本来模样，家家和美，安详团圆，以前的鸡飞狗跳才是不正常的。</p>
“武叔，啥是顽主流氓啊？”</p>
棒梗的神经有些跳脱，人嫌狗不爱的年龄，抽冷子就给两人来了这么一句。</p>
李学武笑着看了他，反问道：“你觉得呢，啥是顽主流氓？”</p>
他并没有问棒梗为什么这么问，或者从哪听来的这个词汇。</p>
作为胡同里长大的孩子，到了一定的年龄必然会接触到某个圈子，或者触碰到年龄段该有的文化氛围。</p>
你要是没感觉到，就说明你OUT了。</p>
这么说一点都不为过，就像青春期必定会有哎呦喂老师一样。</p>
谁敢说自己的青春里没有仓井、波多、小泽？</p>
棒梗十三岁了，到了在学校不用主动参与都有人叫他一起出去打架的年龄了。</p>
就算从家长和老师的口中也渐渐的会接触到这两个词。</p>
当然了，在家长和老师的眼里，顽主就是流氓，流氓就是顽主。</p>
“不太懂，我也是听别人说的。”</p>
棒梗摇了摇大脑袋，踢飞了院里的小石子，正弹在老七家的玻璃上，听屋里的骂声他也不在乎。</p>
“是那些整天不上学，叼着烟、骑着自行车在大马路上瞎晃悠，穿衣服敞着怀儿，多冷的天儿裤腿子非要挽起来一截的人？”</p>
他抬起头好奇地问道：“那些满嘴的脏话还烟不离手，一声招呼总有兄弟来帮忙，车后座经常有漂亮姑娘招蜂引蝶，整天嘚瑟的牛哔样算吗？”</p>
“嘿嘿嘿——”</p>
傻柱虽然喝多了反应慢，但听徒弟总结的观点还是忍不住想要笑出来，“这是你妈说给你的原话吧？”</p>
李学武没搭理他，笑着为棒梗说道：“你说的这些人，不算是顽主和流氓。”</p>
“啊？那什么才算？”</p>
棒梗挑眉道：“我们老师说的，说我再发展下去就成他们一伙儿的了，无可救药了。”</p>
“你们老师错了，这是刻板印象。”</p>
李学武迈过三门，给棒梗解释道：“受过一定的高等教育，穿中山装，白衬衫，戴手表，抽中华，住大房子，出行有车接车送，举止优雅，风度翩翩，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才叫流氓呢。”</p>
他低头看了看满眼迷茫的棒梗说道：“你说的那些人连顽主都算不上，更别提流氓了。”</p>
“额——”棒梗有些发懵，问道：“那我们老师说的那些人算什么？”</p>
“嗤——”</p>
还没等李学武说话呢，旁边走着的傻柱当啷来了一句：“儿子，那是傻哔——”</p>
——</p>
“你们俩大人就教我儿子这个是吧——”</p>
秦淮茹站在院里，撵了棒梗赶紧回去写作业，插着腰，又好气又好笑地指责着两个没正型的。</p>
其实李学武好冤枉的，要不是傻柱接了那么一句，他这些话完全算得上至理名言了。</p>
就算是挂在小学教室的墙上都不为过。</p>
“你还是当师父的呢！”</p>
秦淮茹逮着傻柱一顿火力输出，不怕棒梗跟傻柱学手艺，就怕儿子把他的这些傻劲都学了去。</p>
“等棒梗学了这些，回头你家何壮不也得跟着学啊！”她见傻柱还要狡辩，抬手掐了他一把，道：“为人师表哪去了，谁这么当师父的。”</p>
“我要不教，他要走弯路。”</p>
傻柱嘿嘿笑着，也没在意秦淮茹的闹，摆了摆手便往家里逃了。</p>
酒劲上来了，走路都有点歪，更没想着留李学武喝茶了。</p>
迪丽雅还在前院儿呢，何壮和闻远玩的开心，得一会儿才回来呢，他要先睡觉了。</p>
“气死我了——”瞧见傻柱的痞赖样，秦淮茹转身瞪了李学武一眼，道：“瞧你给我出的这主意。”</p>
“我又没把刀架你脖子上。”</p>
李学武好笑地说道：“再说了，我们也没说啥啊，是你家棒梗问起来了，我还不能给他解释一句了？”</p>
“就你能说，我说不过你行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