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村里的老人说，我从小身上就一直带着点邪性。</p>
别误会，在寨子里邪性是个顶好的夸人词。</p>
因为越邪性的人养的蛊越毒。</p>
我妈就挺邪的，长得漂亮心却很毒，年轻时候是寨子里最厉害的女娃娃，一手养蛊术能在十里八弯横着走。</p>
她生我那天正好天狗食日，太阳被完全吞没之时屋里传来婴儿哇哇大哭的声音，这是极阴之兆。</p>
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些平日里乖顺的蛊虫全部都暴走了。我家门口的土路上密密麻麻爬了一层虫子，足足堆了半层楼高，黑黝黝的一片几乎看不到路的影子。</p>
村里人被这异象吓得不轻，忙叫仙姑婆来看。</p>
仙姑婆是寨子里年龄最大的人，活得久见得也多，久而久之她就成了村里的祭司，谁家里出了怪事找她准没错。</p>
而且听说她年轻时还是洞女.....</p>
洞女是指寨子里到了婚龄却未婚的女子，她们会被人送进洞里，被献给洞神。这样的女子回来后没几天就会脱水而亡，可仙姑婆是个例外。</p>
老人们总说她没福气，不能被神接走享福。</p>
但是从那之后，她性格就变得极怪且残忍万分，喜欢养一些恶心人的虫子，比如尸蛆，那种长在刚死不久人身上的东西。</p>
我曾经见过一次，那个死了的家伙是误入寨子的外乡人，看上村里的姑娘打算强抢。然而下一秒，他的口鼻处突兀的灌涌出黑色的鲜血，捂着肚子呕出了一堆白花花的东西。</p>
那是一只只尸蛆，白嫩的肥硕虫子挤在一块纠缠，看起来格外恶心。</p>
这男的没一会就死了，仙姑婆往他身上撒了点粉末，他的全身血肉瞬间融化，血不见一滴，空落落地只剩骨架。</p>
但她对我却格外好，据说我出生时她高兴得杀了一头牛活祭，把牛血绕着我家撒了一圈。</p>
我爸气得差点没跟她打起来，仙姑婆当时就捧着血碗，大笑着说我家是有福气的，生了个被老祖宗看中的娃。</p>
“将来啊，能做这寨子的新任守棺人！”</p>
“这是老天保佑啊！”</p>
......</p>
我们苗蛊寨是极偏远的地区，平常人迹罕至，别说通电通网什么的，甚至连个像样的学校都没有。</p>
寨子里的孩子都不读书，他们跟着自家大人学蛊术，每家养的蛊都不一样，有强有弱。</p>
每月十五是为孩子们举办的斗蛊日，谁家的蛊更毒，在那天斗一斗就全知道了。</p>
但是我妈从来都不教我，她老是揪着我耳朵说：“啥丫头，你八字太阴，养蛊这种阴毒的法子会让人短命，这辈子啊你就别想养啦！”</p>
可每次看见别人养蛊我就十分眼馋，于是每天就拽着我妈死缠烂打。</p>
一天恰好被仙姑婆看见了，她就拉着我说要教我养蛊，养苗寨里最毒旳蛊。</p>
不得不说，当时我心动了。</p>
但是我妈冷冷瞪了仙姑婆一眼，不顾我的挣扎，扯起我的胳膊就走，临走前还啐了一口骂了句老不死的。</p>
仙姑婆也不反驳，嘿嘿笑着冲我露出微黄的牙齿，嘴巴一动一动。</p>
她说，这都是命。</p>
当时我读懂了她的唇语，却不明白她的意思。</p>
后来再想想，确实如她所说，往后我走的每一步都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一步朝那个结局走去。</p>
彼时我已经成了小有名气的养蛊人，成天背着一副棺材，于是道上的人叫我棺姐。我觉得这个名字贼难听，但棺材里的人却很喜欢，偷摸着伸出尾尖勾我的手。</p>
说回现在吧，那时的我什么也不知道，自以为是背着我妈，偷偷跟仙姑婆学蛊。</p>
这件事我瞒了我妈好几年，直到某天我妈在家里的地下室里找到好几个装蛊虫的坛子。揭开盖子一瞧，无数蝎子，蛇，蜈蚣正扭缠在一块，互相撕咬，啃噬。</p>
寨子里养蛊本是一件常事，大人们也从不会管自家孩子养了多少。但自从生了我之后，我家里就不养蛊了，我妈也把养蛊的东西烧了个干净。</p>
发现那几个坛子后，我妈差点没把我打死，哭着骂我不孝女，那动作简直跟恨不得没生过我一样。</p>
我跪在地上挨骂，心里虽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但也罪不至此吧。总之那时候我是又委屈又后悔。</p>
好在我爸拦住她，俩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劝了几天她才松口。</p>
每次我从仙姑婆那里回来，我妈总是耳提面命说：“那老不死的不是个好东西，你学她的蛊术可得留个心眼！”</p>
苗家的蛊术是口口相传的，没有文字，所以很难完整的传承下来。</p>
但我在蛊这方面确实无师自通，听仙姑婆讲了几句，自己捯饬着就能养出剧毒的蛊虫。</p>
跟着仙姑婆学了几年，我就差不多学会了她教的所有蛊术。</p>
那时候的我跟阿婆很亲，啥事都愿意跟阿婆说，也瞒了我妈不少事。</p>
瞒得最深的秘密是关于一扇黑色的阴门。</p>
也许是出于我妈不让我学蛊的叛逆心理，我只把这事告诉了阿婆。</p>
我跟她说我从小就能看见一扇诡异的黑棺门，门上画着扭曲的血色符文，每当夜深人静时那门缝里总会渗出黑红交杂的液体。</p>
它如鬼魅一般跟在我身后，夜晚时分，只要我抬头，就能看见它树立在我床边，无论我怎么躲都躲不开。</p>
阿婆不惊反笑，安慰我说：“娃娃别怕，这是神迹！只要你在每月十五敲一次门，就什么事都没有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