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霖为人，老臣也是知道的，老臣与你祖父一同入仕，陛下登基后，臣也曾为褚家谋逆一事寻过证据，可却未寻得一丝转折之机。如今，人该判的判了，凡是有牵扯的都已正法，臣也进过言，可无奈大理寺要微臣避嫌，娘娘要查，从何查起啊？”</p>
杜延清转头看了看殿外，摇了摇头，继续说，“娘娘如今无恙，又有了孩子，底下那帮人是不敢轻易把此事搬到明面上的。娘娘，玥儿啊，听老师一句劝，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p>
褚锦玥眉头紧锁，说：“老师的意思是要我放弃吗？若父母亲族果真含冤受屈，学生真的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做这个皇后，相夫教子吗？既然我是皇后，若不能为亲族昭雪，那学生这一生都将背负谋逆之罪，罪臣之名。”</p>
“学生现在是有了皇子，能保学生一时无虞。那以后呢，这个孩子也会因为他的母族被人戳脊梁骨。他还是孩子，这件事不该由他继续背负。”</p>
褚锦玥咬牙，脸上已经满是泪痕，“老师，学生没有第二条路。”</p>
“若事实依旧如此，学生会辞去皇后之位，为皇子留一条广阔明朗之路，而瀛国也不需要一个负罪的国母。”</p>
杜延清掩面叹息，“娘娘倒是考虑了皇子，考虑了瀛国，可想过自己啊？”</p>
褚锦玥起了身，抬头望着堂上“发政施仁”的匾额，“老师教过先皇，又教了陛下，可曾想过自己啊？”</p>
杜延清未作答，这个垂垂老者满怀慈悲与怜悯之心看着这个身形瘦弱的孩子，她如今只有自己孙女般的年纪，却已经经历了那么多苦难。</p>
他想着，凭借大理寺与自己的声望都未能查到什么，以后只要护住她的性命便可以了，就由她去吧。</p>
杜延清拜别了褚锦玥，独自出了皇城。</p>
褚锦玥擦拭了脸庞，补全了妆容，把花朝叫了进来。</p>
花朝告诉褚锦玥，北堂隐派刘公公去调查寒溯宫失火一事，但火势太大，大部分林子和几乎整个寒溯宫都已烧光了，到处都是废墟。</p>
石制的灯台倒是还矗立着，里面的灯油与灯芯也都烤干了，未勘察出什么可疑迹象。</p>
倒是那晚的风确实大，只当是火星吹了出来点燃了树林。</p>
褚锦玥料到北堂隐会去查，也不觉心寒了，毕竟北堂隐是一个皇帝。</p>
她又想起了他与林隐相似的脸，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念着：</p>
他是个皇帝，他不是他。</p>
他不是他。</p>
……</p>
花朝低头说：“娘娘，宫外的守卫比昨日我们来时多了两倍，奴婢与画梦出去也时刻有宫人盯着。”</p>
褚锦玥瞧着门外，见外面阳光不错，便想出去走走，“无碍，盯着便盯着吧，左右今日也做不了什么，那么多人跟着，是不是还显得我这个皇后很气派？”</p>
褚锦玥扯着嘴角笑了一声，她是真的很喜欢晴天，也的确想出去走走。</p>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破冰也非一刻可就。</p>
她要细细打算。</p>
褚锦玥为了博取信任，倒是不介意摆出一副逆来顺受，软弱无依的样子。</p>
如今她无权无势又无北堂隐的宠爱，占了个皇后的虚名，却有了瀛国的嫡长子。这样的条件对哪方势力来说都有极大的吸引力。</p>
即使她此时对他们毫无助力，但只要他们在褚锦玥穷困潦倒之时送来一些恩惠，她便得对他们感恩戴德。</p>
一无所有才敢鱼死网破。</p>
置之死地而后生，便是现在。</p>
褚锦玥已无家，想查案首先要看到卷宗，而接触案宗只能面向前朝。</p>
她需要人。</p>
褚锦玥坐在镜前，她还从未仔细瞧过这张脸，虽说褚锦玥与楚玥长得别无二致，但她还是发现，她的右脸面中比原本的自己少了一颗小小的黑痣。</p>
褚锦玥拨开了额头的碎发，低声说：“皇子满月，陛下会为孩子赐名，我这个皇后也不能一直住在致和殿，只要不搬回凤仪宫，便只能去栖梧宫。”</p>
花朝一边为她整理着头发，一边说：“太后娘娘已经着人收拾栖梧宫了，陛下那边还未表态，但陛下多半会顺从太后娘娘的意思，娘娘也不必太忧心。”</p>
褚锦玥起身，花朝为她加了两层素绒棉袄，又披了浅云花锦貂毛斗篷，扶着她向殿外走去。</p>
“母后待我好，陛下本就心有芥蒂，栖梧宫意义非凡，还是多靠自己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