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锦玥轻轻抱住了太后，缓缓拍着太后的后背，“既然是天神，怎能以凡人之心揣度。母后，无论什么后果，玥儿自己担。但今日这诅咒之物，的确不是玥儿的。还请母后相信。”</p>
太后平复了情绪，为褚锦玥擦干了眼泪，就这样沉默了许久。</p>
“罢了，哀家老了，熬不动了。就都交给陛下处理吧。你，好自为之。”太后被姚姑姑扶起，脊背佝偻，晃晃悠悠地出了栖梧宫。</p>
北堂隐送走太后，将那掉在地上的诅咒草人捡了起来，用手指捻了捻，又闻了闻，最后将它扔到了旁边的桌子上。</p>
而后绕过堂上的人坐在了刚才太后的位置，手肘支在膝盖上，低头转动着左手拇指的羊脂玉扳指，一言未发。</p>
如今殿内褚锦玥与画梦跪着，万惠心伏在地上，泠音已经痛得晕了过去。谁也没再说话。</p>
褚锦玥倒是很平静，是那种视死如归，心如死灰的麻木的安静，双眼放空真的像失明一样。</p>
她扮演原主、扮演皇后太久了，越来越分不清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出于原主的思维惯性还是出于自身。</p>
她知道她在一点一点杀死原来那个来自现代的自己，可是自从她看到那个代表着巫蛊之术的草人之后她的想法就变了，她完全被真实的自己占有了，无论是这副躯体还是她原本的灵魂。</p>
她愤怒、不甘、心痛、绝望，连带着对因林隐走后对命运不公的斥责与痛，无论相干不相干，完完全全的对万惠心发泄了出来。</p>
她的确不信神明，也不信巫蛊，更不信因果命数，即使她固执己见顽固不堪，她也不信命。</p>
这一刻，她想北堂隐借此处死自己，也算解脱，自暴自弃地说：“北堂隐，我不敢发誓对万惠心没有一丝恶意，从一开始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讨厌她。你来定案吧，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p>
“褚锦玥!你敢直呼陛下名讳，还敢自称‘我’！你果真大逆不道！”万惠心伏在地上指着褚锦玥大喊着。</p>
褚锦玥转头冲万惠心微微一笑，目色平静，她并未因万惠心的话语而气恼，反而愈加安心，心中沉静如水，她甚至盼望着，盼望着终将而至的死期。</p>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很久，也许没那么久，天光还未亮。</p>
北堂隐长叹一口气，苦笑一声，而后摇着头继续笑起来，又冷又凄然，一滴眼泪落在他的衣摆上，谁也没看见。</p>
他依旧低着头，冷冷淡淡，声音怅然，疲惫而苍老，“惠心，你回去吧。这东西不是皇后做的，朕可以担保。你，别怕，朕定会查出真相还你一个公道。”</p>
万惠心陡然起身，气急败坏悲痛欲绝，“陛下，您还要在护着她!您以为厉嫔有孕的消息是谁透露给臣妾的，就是皇后啊陛下！她才是始作俑者！”</p>
半刻沉寂后，北堂隐森然抬头，双眼布满血丝，瞪着万惠心说：“是你做的？”</p>
万惠心身体一震，惊觉自己说错了话，马上反驳道：“不是！不是臣妾做的！”她指着褚锦玥，目光躲闪，身体一寸一寸往后退，“是皇后！都是她，厉嫔已经指认了！”</p>
褚锦玥依旧面色平静，像是承认了所有事，又反驳了所有事，淡淡地说：“欲盖弥彰啊。说了一个谎就要用另一个谎话去圆。厉嫔的证词便已漏洞百出，万贵妃，你的话也是。”</p>
褚锦玥顿了顿，“首先本宫从未私下召见过你，又是如故向你透露的？且不说本宫从未说过这话，就算说了，本宫病着一直都在栖梧宫，万贵妃你又是如何得知？又或者你在栖梧宫里，在本宫身边安插了什么暗线？”</p>
私插暗线与谋害嫔妃哪个罪名更重？暗线之所以叫暗线，就是要活在暗处发挥作用的，一旦拿到明面上，这就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而谋害嫔妃事小，再加上谋害皇子，这罪名可就更大了。</p>
万惠心此时已经根本无法理智思考，她像疯了一样大喊着，“你胡说，明明都是你！是你故意告诉我厉嫔有孕，就是你说的！”</p>
“那你就是承认在本宫身边私插暗线了？”褚锦玥逼迫问道。</p>
万惠心瑟缩着，身体蜷成一团。“我，不是我。”</p>
“不是你派了人到栖梧宫里吗，那你怎么知道本宫说了什么?而厉嫔为何这几个月都相安无事，偏偏在陛下与本宫离开时出了事?还有，为何栖梧宫每日都有人打扫，偏偏这个泠音与别人换班时才出现了这个巫蛊草人？”</p>
褚锦玥站起身，“那个泠音是不是你安插在栖梧宫的暗线？”</p>
万惠心咽了口唾沫，呼吸加重，没有回答。</p>
褚锦玥说：“如果是，那一切就解释的通了。”</p>
万惠心恶狠狠地说：“解释什么？一切证据都指向你你还在狡辩！”</p>
“是吗？”褚锦玥冷冷地说，“马场之上那么多人，磕碰难免。况且郭金城也在，难保不出问题，因为太医院与十二卫做了充足的准备，但他们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后宫有妃嫔怀孕。而万贵妃你恰巧钻了这个空子，你知道宁亲王回城那天陛下去了倾云宫所以你怀恨在心，第二日你就去了倾云宫教训了厉嫔一顿。本宫说得没错吧？”</p>
万惠心低着头，没有说话。</p>
褚锦玥继续说，“后来厉嫔来找了本宫，说明了缘由。可本宫正在病着，也只能让她每日前来伺候，多少给她一些庇佑，起码在旁人开来厉江娥再也不是那个成天跟在万贵妃后面的受气包了。”</p>
万惠心说：“我没有欺负过她，我，只是脾气不好，她自己愿意受着的！”</p>
“而你又因为本宫一举有孕就害怕厉江娥也是如此，所以你借着马场人多杂乱，派人给她灌了滑胎药，又以什么别的事情要挟她嫁祸本宫！”</p>
“不，不是我……”万惠心浑身颤抖，沙哑地说。</p>
褚锦玥俯身蹲了下来，“那我们把厉嫔叫过来看她怎么说。”</p>
万惠心精神恍惚，有的事情被褚锦玥说对了，有的事情没说对，她在这真真假假孰是孰非中失去了理智。</p>
她不信褚锦玥，下意识地只要是褚锦玥说得话她都一口否决，无论真假，“不可以！不是这样的！你说得不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