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了范雨灵。
那个穿着大红色棉袄,上面有金黄色的花,下面穿着绿色的粗布裤子,长得盖着她翠绿色花格子布鞋的范雨灵。短短的头发,扎一个马尾巴小辫子,额前的毛发整整齐齐,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圆乎乎的脸蛋,那个白白净净的范雨灵。
1989年的那个光景,当时我还不懂得男女性事和爱情以及其他一些复杂又世俗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们没有玩具,如果非要说我们有玩具,那也全是自己制造出来的:弹弓,跳方格子,玩方牌,火枪,弹玻璃球,扔口袋等,这些都是文明的游戏。还有捉迷藏,捉迷藏对我来说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我一点都不喜欢,但是他们竟然还会玩得十分开心。在新家岭,我们的这个小村,山山沟沟的,破房屋,土坡,就连村头的那棵槐树的中间都可以藏人。因为中间已经空了,至今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少年,我们曾经有八个小朋友都没有抱住它,它是新家岭的历史见证,也是新家岭的守护神所以藏猫猫这种把戏,真的很没劲。倘若你藏起来,随便找个地方,寻找你的那个人会找上半天,甚至有些时候到吃饭时间了他还没有找到。
那是个春天的晌午,有和煦的风儿吹着。那是我第一次玩藏猫猫,也是最后一次。现在感觉也是,人的一生就是在玩藏猫猫的游戏,只是规则发生了变化而已,并且有了道德的约束。我和胡可、黑子、赵奇,还有一群小孩子,只不过现在都记不起他们的名字,我们是手心对手背的分了组。当然,这样是为了体现公平的游戏原则。黑子的一声“一二开始”我们就飞也似的分散开来。我是被寻找的那一组,和胡可一起。这时他们便在偌大的空间里寻找自己可以安身的地方。
我是不会慌张的,从来不会,至少现在我妈还说油瓶倒了我也不会着急。当时我小跑的顺着坡往上爬,赵奇那个笨蛋藏在碾子底下,不用想象他很快就被发现了,那样的地方,我在地道战里就看到过很多,游击队的八路军叔叔从那里爬出来,干掉了好几个日本鬼子。我爬到坡顶上,唱了一首让我们荡起双桨,顺便还掏出小鸡鸡尿了一泡。我的尿可以射过我的头顶,然后形成一个抛物线,在重力的作用下落在黄土中,然后渗入大地母亲的怀抱。对方的人已经开始东跑西跑的到处找被抓的那方了。那群笨蛋,要么在墙角里,要么在碾子下,要么在破房子里,他们根本不会知道我藏在哪里。我尿完那泡尿,在山坡上摘了一只蒲公英,把它举过头顶,然后憋足气,使劲一吹,无数个降落伞就在天空中飞翔起来,在阳光下,浮浮沉沉,打着旋儿。我很惬意那个时候的自己,多么值得怀念的时光。可惜人生那样的光景太过于短暂,匆匆而逝。就像我考上大学,从坐绿皮火车,在拥挤的人群中夹着沉重的背包挤着找座位,经过一天多的行程跋涉到学院的那一刻,我都历历在目。包括我和杨晓薇、颜梦琳师姐、陈丽静她们和睦相处的3年多,都好像是昨天的事情。
吹蒲公英的时候是会给人很多幻想的。
大一的那个寒假,我又挤着绿皮火车,一如既往的从这个车站到那个车站。我从学院北边的车站上车,人就塞得满满的,像秋天收获时候的玉米棒子,在蒲篮里塞的紧紧地。你可以想象你坐车时的情景,可能你们从来不坐这样的绿皮车,或者你就是一个十分爱干净的人,甚至可以坐飞机。飞机打折后的票价应该会很便宜,可是我仍旧没有钱。这是一个梦,遥远的梦,就像我想象着某个女明星会给我当老婆一样的梦。
我习惯于在3号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