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少爷呢”宰相夫人回首,猛然提高声音,惊得二人差点儿跪下。
“少、少爷去了竹园”侍女越说声音越低,显然她也知道大少爷司寇冶去竹园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宰相夫人薛燕回抬手揉揉太阳穴,有些疲惫,眉头却皱得更紧,吩咐一声便由掌灯小厮打着灯笼引路朝着相府深处走去。
说起现下的宰相府邸,是由上一任老宰相在京留下的产业。当初老相爷一生清廉,临老却因一句劝诫遭到先帝贬谪黯然归乡,先皇西去,新皇继位,这处槐花巷大宅院空了数年后便由太后赏给了大魏历史上最年轻的宰相司寇向明。司寇向明将宫中所给的修缮费用大多自请填了国库,赢得了满朝上下的赞不绝口,只在原有的基础上简单修缮了一番。这后方的竹园刚接手时是一堆的乱世杂物堆砌的废弃后园,类似仓储纳物的职能。薛燕回初来乍到之时简直无法忍受,若不是自家的丈夫兴致高昂地设计修建,她只怕是搬了阳关娘家全部家产来也要砸个大手笔修个金碧辉煌。人人都说司寇宰相清廉,所谓修建不过是按着他的想法搬走了一庭院的乱石,修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穿过庭院,靠墙边是几丛细竹斜影而立,一方鱼池一面石桌,隔绝人声,幽静清雅。
此时此刻,幽静清雅的竹园,却有些奇异的声响自厢房后黑暗处传来,啪的一声,好像是有谁拍动双掌的声音。
薛燕回的眉眼一跳,脚步更疾,往厢房后的黑暗处走去。竹园冷清少有人光顾,更少人知道修缮过后的厢房后其实有一个积水的大坑,大坑犹如寻常的小湖,里面倾倒着前期清扫的废石杂物,司寇宰相到修建后期似乎也厌倦了改造,索性也再不管,这方废湖也就这么藏在相府最深处的角落内。
一转弯,薛燕回便看到不远处湖边两盏鬼火似的灯笼照亮阴阴暗暗的一块角落,司寇家的大少爷司寇冶正抬着手,一手握着柄藤条,对着湖岸阴暗处说些什么。
那处阴暗的地方立着个瘦弱而倔强的身影,好似暗处挺立的一竿细金竹。wqu司寇冶似乎发了火,暴怒着一鞭抽了下来。啪那倔强的身影随之一颤,却并不躲闪。
“胡闹什么”薛燕回低声怒喝,几步上前去一把夺下了儿子手中的藤条,瞪了一眼,转而又看向其身后神色不安的两名小侍女,张嘴骂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不许让少爷来竹园没听进耳朵吗”
那两名小侍女一跪,带着哭腔惊慌为自己辩白着,无非是什么少爷之命劝阻不住之类的说辞。薛燕回懒得听那些,低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带着怒气问道:“冶儿,为何不听娘亲的话”
那旁的司寇冶作为相府的大少爷,年龄较司寇准大些,却也不过十一二岁,模样理所当然地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只是两条眉毛极粗极浓,此时被夺了手中的藤条也不哭闹,根本不怕即将发火的薛燕回,笑嘻嘻地回答道:“听说今天宫里面来人了,还颁了圣旨,我这哥哥居然才知道弟弟会游泳,这不,我让亲爱的弟弟下水给我表演表演,他竟然不肯呢。”
“你这么不听话,万一你爹看到了怎么办”
薛燕回又是蹙眉一顿不轻不重的训斥,说完了,这才微微侧头,在昏暗
光线下看到了司寇准的模样:外袍不知何时被扯开丢到一旁,仅着脏污的白色里衣立于岸边瑟瑟发抖,未束发冠的一头黑发凌乱披散,夜间湖面湿气打湿了发梢,黏糊糊地几缕黏在那张微白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只是偶尔憋急了,他才闷着声音难受地咳了咳,那双手始终紧紧地贴合双腿,一动不动,握着拳头。
薛燕回静静地看了司寇准的拳头半晌,忽而一笑,笑容明媚艳丽,好像世间最慈祥的女人,微微翘起一只保养得极其良好的皓腕,轻声招呼着距离不远的司寇准道,眼里泛着柔软的笑意,声音如黄莺一般婉转动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