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很硬气的回答道,“本来就没什么大碍。只是怕江彬脸面不好看,这才多住了几日。毕竟,江彬现在也算我二哥了,多少得给他点面子。”
裴元和魏讷在边上说话的时候,不少正在通政司内忙碌着整理卷宗文书的官员,就刻意放轻了动静,听着这边在说什么。
听到裴元此话,都忍不住咋舌。
魏讷见众人都留意着这边,忍不住低声道,“看千户这样子,想必是从大慈恩寺搬出来了。这里人多眼杂,要是有什么吩咐的,不如卑职去智化寺拜会。”
说完,像是解释一般说道,“之前,在大慈恩寺的时候,不少人都关注那边,卑职不敢去给千户添麻烦。”
裴元也低声道,“无妨的,这次我过来,本就是来钓鱼的。”
魏讷的目光动了下,以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杨”字。
裴元微微颔首,这时就见杨禠已经从他职房中出来,笑呵呵的说道,“这不是裴千户吗?千户不在大慈恩寺养伤,可是又有什么要事上奏?”
魏讷随手将桌上的水渍抹掉,不咸不淡的说道,“只是些许小事,不劳杨通政亲自过问了。”
杨禠笑笑摆手道,“有左参议在这里,想必是做的妥帖的。”
“杨某也不是为了公事。上次杨某和裴千户相谈甚欢,没想到再次听到,就是裴千户和江彬在大慈恩寺外决斗的事情。”
“我时常听说江彬甚为悍勇,是平叛武人第一。”
“没想到居然会败于裴贤弟之手,可见世间多有名不副实之辈。倒是裴千户的武勇,让杨某大开眼界。”
裴元听了哈哈笑道,“江彬还是有本事的。再说,裴某也只是逞一逞匹夫之勇,笑到最后的,还是他们那些人。”
魏讷想起刚才裴元所说的“钓鱼”二字,立刻很有灵性的轻轻扯了下裴元的袍袖。
裴元这才止住话头,连忙扫了魏讷一眼。
杨禠隐约听出了些意思,见到魏讷的举动,立刻多上了一分心思,琢磨起裴元那话来。
上次杨禠从裴元这里提前得到了天子要对张永下手的事情,依靠着信息优势,让他后面的人抢到了先机。
杨禠也得到了同党们的交口称赞。
这种事涉内相的调整,不但高度机密,而且背后牵扯到的利益十分巨大。
杨禠自此就意识到了,从裴元这里明显是能挖出真东西的。
杨褫这等聪明的人,自然不觉得这是什么侥幸,立刻就怀疑起了裴元的动机。
只不过推论的结果,让杨褫觉得这条线还是值得经营的。
如果裴元是那种轻易被掏出话的蠢人,那这是个好消息,说明其仍旧有利用价值。
如果裴元是故意拿话丢给自己的,那就更是个好消息了。
说不定后续这家伙就会丢来其他有用的情报。
如今在通政司里再次遇到裴元,这就是杨禠验证心中所想的机会了。
杨褫摆出客套的架势,不动声色说道,“上次看裴千户喜爱饮茶,我这里恰好有些新品,难得遇到同道之人,不知可有兴趣尝尝?”
裴元听了,心中迅速的闪过判断,接着笑道,“右通政既然有心,裴某敢不从命?”
杨褫心中大喜,连忙向着自己职房的方向,摆手道,“裴千户请。”
裴元哈哈一笑,“右通政客气了。”
说着,便往杨褫职房中去。
杨褫的目光看了看魏讷,魏讷轻叹一声,拱拱手自顾自去了。
见魏讷这般作态,杨褫一时倒有些看不清两人的关系了。
杨褫说有新茶的话,倒也不是虚言。
待到宾主落座,果然取出一罐未曾开封的茶来,交给司职的拿去冲泡。
杨褫一边琢磨着裴元的来意,一边想着该怎么挑起话头。
两人对坐,竟一时沉默。
过了片刻,正在杨褫觉得有些尴尬的时候,司职的小吏将茶壶送了进来。
杨褫趁机缓和气氛,起身为裴元杯中添了茶水。
裴元这会儿也明白,双方的关系大概就是“我知道你知道”,以及“你知道我知道”的情况。
如此一来,彼此的敷衍反倒显得多余。
裴元没把这么个历经几科的都给事中当傻子,于是等到茶水稍凉,便开口道,“宣大辽蓟的人,有意引诱天子北巡,在边地设一行宫。”
杨褫闻言一愣,好一会儿才笑着说道,“裴千户说笑了。”
裴元笑笑,也不多话。
将那茶饮尽,放下杯子,简单的说道,“好笑吗?”又道一声,“言尽于此。”
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杨褫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了。
不是,这么荒诞的事情,你当真的?
只这略一走神,裴元已经离开了。
杨褫犹豫片刻,想着此事如果成真的危害,终究不能坐视,便起身拿起几份公文,叫来人交代几句,出了通政司。
裴元离开了通政司,就直接乘轿回了智化寺。
刚刚下轿,就有在智化寺当值的锦衣卫欢喜相迎。
他们这些锦衣卫虽然是最近才从军余补充上来的,对这个副千户没什么忠诚可言,但是听说自家老大在大慈恩寺外把平叛第一的武将当狗打,还是很提气的。
不少人甚至也有了,跟着这样的老大,说不定也能建功立业的想法。
裴元略微寒暄了一番,就听有人回报,说是之前出外差的云不闲带人回来了。
裴元听了,想起云不闲搞来的大笔银子,立刻追问道,“他在哪儿?”
回报的人答道,“云总旗回来后,就和带去的人独居一院,不曾外出,具体的事情卑职也不清楚。”
又补充了一句,“当时千户还未回来,有关云总旗的消息,应该也送去大慈恩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