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业的语气客气,对方也没有带任何其他情绪,依旧带笑:“方教授,我知道您身份不一般,有一些其他关系的。”
“可我还是希望劝方教授您一句,希望您不要自误了,以您的本事,自有大好的前程,不管去哪里,无非就是选择的问题。”
“各有偏向益处。”
方子业说:“老师,我认可您的说法,不过不管是当医生也好,还是搞科研也好,应该是自由的。”
“择业也应该是自由的…”
对方颇为不屑:“方教授,您还是年轻了啊…想要进步,总不能。”
方子业将其打断:“谁说工作就一定要为了进步?”
“我把这句话撩在这里,您听好了,如果华国这么大,连一个不思进取的方子业都容不下的话,那我就去死也无好了!”
“但我相信我深爱的国家,并没有烂到这么臭!”
“我还放句话给您,您要是有本事,可以断我前程,没关系,你甚至可以拿走我的命!~也没关系。”
方子业的语气平和,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我也想看看我到底能如何身不由己!”
对方沉默了。
沉默到呼吸有些僵硬。
“挂了啊,老师。”方子业的语气依旧客气。
对方的语气这才生硬了一些:“方教授,你知道你如果过来,哪怕没有任何助益,哪怕只是过来挂个名混一段时间,你能获得多少好处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您也别说了,这没有意义。”
方子业再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不管我在学校所学的那些大道理是有些人故意让老师教的,还是真这么想。”
“我都信了,所以你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老师们教给我的道理,我放在了心上,那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就权当它们是我的信条!”
“社会上的那些课,我想上就上,不想上就不上,我也并不想伺候!”
“所以,你也不用告诉我大道理,你也可以借用社会的这个大环境,予以我新的教育课,我都看着!”
“认认真真地看着。”
不就是扯大旗么?
方子业也会!
“老师,哪个字不对?您给我选一个出来。”方子业给对方放了一颗雷。
这回是对方先挂断了电话。
他敢挑出来一个字不对,万一方子业用其他的设备录了音,他就得触霉头!
……
挂断电话后,方子业不敢把这件事不当一回事,而是赶紧把电话打给了陈广白。
其实方子业应该直接联系陈宋的,可陈宋院长毕竟年纪大了,如今已经退了,而且行动不便。
“方教授,早上好啊!~”陈广白的心情格外松快。
“陈叔,本来是挺好的,可刚刚接到了一个电话后,就不是很好了。”方子业如实回道。
然后方子业把刚刚通话的内容如实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方子业深吸了一口气。
又道:“陈医生,我觉得我有些迷茫了!”
“他们吧,分工和任务不同,所以面临的慢性病种的病因不一样。”
“坚持搞‘体力劳动’和经过长期训练的,一般心肺素质都不错,器官功能也因为运动变得颇为康健。”
“所以身体上留下的是创伤带来的后遗症,比如说关节炎、比如说训练、任务中的功能障碍,比如说脊髓损伤。”
“可一部份只是搞‘脑力’劳动的,自诩自己精通人情世故,烟酒不断,推杯换盏间,身体上残余的损伤多是其他慢性非创伤性病种所余留……”
“比如说高血压、糖尿病、脂肪肝、刚硬化等非创伤性的病种。”
“我只是个骨科医生啊?”
方子业早已经不是普通的青年,所以能拆解到的基本逻辑面并不单纯了。
如果认真分析的话,就是一部分从政和从军的老同志及其家属们,所处的状态大抵不一样。
这个陌生电话打来的意思就是这个的争锋。
方子业只有一个人!
“所有的服务,都会优先于一部分人,我要怎么选呢?”
“陈叔,我不是在质问,怪罪,只是想听听您的想法,仅此而已!”方子业道。
方子业不相信,同济医院陈晓平院士一直致力于‘肝脏’移植术的研究,一直致力于‘肝脏’微型循环仪的研发,仅仅只是因个人的兴趣,不掺杂其他的因素。
陈晓平院士就是肝胆外科的人,他从事了这个行业,所以他避无可避!
整个华国目前的肝胆外科,可以说是院士产出相对会多于其他学科,肝脏移植更是研究的重心。
TM喝酒所带来的最大伤害,不就是肝脏么?
陈广白道:“方子业,你刚刚分析的一部分是对的,可另外一部分也不对。”
“身体好不代表不喝酒不抽烟,不代表不需要……”
“当然,你所面临的难题,我们疗养院一定会出面解决,而且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只要方子业你的态度明确,那么方教授你就不可能会收得到征调函!”
“你现在的档案在我们军区疗养院!”
“目前,除了那位老爷子亲自出面,没有其他人可以横跨这么远,横跨我们这么多人对你直接动手。”
陈广白也没有把话说死。
方子业就很满足陈广白的回答了:“陈叔,那是自然。”
“不过,您刚刚说到,非创伤性的慢病,也不仅仅只是在那个圈子,部队里面也有?”
陈广白笑道:“方子业,人品归人品,个性归个性,人品和喝酒不喝酒没关系!”
“我爸说,那里面的烟枪和臭酒篓子比外面多得多,哪怕规矩是不能喝酒,可基本上从上到下的所有人都会找破开规矩的机会。”
“嗯…”
“方子业,没关系,这种事情的处理经验,我们疗养院还是很丰富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你们在对话的过程中,有没有提到对方的单位?”
方子业摇头:“我没问,也不想问。”
“没问是好的,我的意思是,最好是对方自己主动提了出来!”
“做自己想做的吧,如果我们疗养院连自己想留的人都留不住的话,那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搞下去了。”陈广白再次给了方子业非常肯定的语气。
方子业回道:“谢谢陈叔,这件事我觉得挺严重,所以想提前和陈叔您联系一下,免得到时候事发突然,就没有反应的时间了。”
陈广白闻言,稍微思考了一下,又道:“方子业,你想现在的语气可以相对更加果断一点。”
“如果对方敢调动你的档案的话,我们是可以找出理由去找他麻烦的!~”
“毕竟,方子业你之前带队研发的那个人工智能义肢,目前也不仅仅只是用于残疾人。”
陈广白给了方子业一个不怎么明显的暗示。
“啊?什么?陈叔?”方子业愣了愣。
陈广白道:“子业,你也别打听,知道得太多对你不是什么好事,反正你不用怕别人主动查你的档案,谁要真正着手查,谁大概率会倒霉。”
“只是我爸因为一部分原因,所以并不希望你特别深入地进入到那种研究中去。便压下来了对你的调令。”
“而且,他们看你对医学上的天赋更高,能够给更多人带来健康,也就没有继续坚持下去了。”
方子业闻言,后背一凛:“谢谢陈叔,那我不问了,我现在要去动物试验室了!”
陈广白道:“好的,方子业,你去吧……”
……
蓉城,陈广白挂断电话后,对司机道:“先开车回酒店,农老医生那里,我们先不过去了。”
“陈医生,农老医生是您好不容易约到的,等了快一个星期才有了这个档期?”司机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
“回吧,回之后你给农医生打个电话,说我们这边有事情耽搁了,下次找机会再登门请教。”陈广白非常果断地回。
虽然拜访农医生也很重要,可现在方子业面临的难题,他必须要告诉给自己的父亲一声。
“爸!~子业他现在的处境,与您当年在京都时面临的相差无几。”电话接通后,陈广白并未说实际情况。
陈宋并不觉得意外:“有些人觉得医疗是一种服务,所有的服务,只要是服务,相对优质的资源就会局部集中。”
“方子业会被他们盯上,这是早晚的事情。”
陈广白道:“爸,那现在要怎么办?我们现在这些人可都没有太多的应对和处理经验。”
“保健团的旗号和力量可是不小的!”
保健团的全称叫保健委员会。
这个部门格外神秘,你都不知道它会把手术安排在哪个地方,会是哪个医生去主刀的,或者是哪位专家和教授负责主诊。
外人对此,全然是不知情的。
陈宋道:“广白,你不用担心的。”
“只要有路子,就是相对开放的,处于开放态的东西,就可以不据为己有!”
“我们疗养院,从原则上讲,如何能绕过他们呢?”
“所以其实这件事可以不予处理!不要太过小看一部分人的认知和眼界了。”
“现在在任军区卫生健康的领导,又不是个傻子。”陈宋回道。
陈广白提醒道:“老爸,我还是觉得打个电话知会一声会更加安全些,不然的话,方子业会很没有安全感的。”
有些时候,提前知会一声和让对方凭借本能去反应,那是两种不同的状态。
“好,我联系一下吧。”陈宋觉得也有必要提前打个招呼。
……
一天的好心情被破坏了,却也没被完全破坏!
方子业来到了动物试验室里后,廖镓把自己锁在了一间办公室里!
连王思都来了,可廖镓还是没有放弃工作。
聂明贤给方子业说起这些后,方子业赶紧直接推开了门,闯了进去:“廖哥,可以了,可以去休息了!”
廖镓这会儿对坐在一个电脑前,四周全都是各种A4纸的病例资料以及影像学资料的片子。
地上洒落,把他自己围了起来,好像是一个白色与黑白色胶片围成的牢笼。
廖镓只是不想出来,不是不认识人:“方子业,我现在在找状态,我这样的状态如果消失了,可能很久都回不来了。”
“我还是没有彻底地把临床中脊髓损伤的状态搬运到动物上,还有改善的空间。”
“脊髓损伤,处于相对封闭状态,但有功能残余的电路通道,从原则上讲,不止我们当前所证实的这么些。”
“根据目前掌握的资料推测,哪怕是脊髓损伤,也不会特别影响到在内行走的神经电位。”
“电位是可以跨越传导的!~”廖镓果断地道。
“神经断了都可以再通电位,那么脊髓损伤之后,为什么信号不能再传了?”
“到底是什么干扰了信息传导?”
“损伤两个字定义不了。”
方子业直接把廖镓提了起来:“廖哥,去看看孩子吧!王思姐就在外面!”
“你这样的话,我和聂哥就只能对你动强了!”
“磨刀不误砍柴工,可能先休息一下,会更有思路。”
“着急是急不来的。”
王思并未如同普通妇女一般的撒泼打滚,她此刻站在门口,看向廖镓的目光,充斥着心疼,还有轻微的愤怒。
可又有些不忍。
作为科研人,深处一种难言的状态,是很难的机缘。
肯定很痛苦,但如果从痛苦中走了出来,就非常可能有非常关键性的突破和进展,堪比数年甚至十几年的苦功。
有人叫它‘顿悟’!
廖镓还没有处于执迷不悟的状态,他看了看时间,道:“老婆,我的神志非常清醒。”
“我昨天是十点钟睡的,凌晨四点才起来,现在才早上的九点多。”
“并不是他们所说的一夜未眠,你先回去好不好,我在今天下午六点之前,百分之百到家,不会影响到明天去产检,我也会陪你去的。”
“我想再找找状态!应该快了,哪怕不快,也肯定能够找到更加关键的线索!”廖镓的神志清晰,逻辑明确,非常精准地给出了自己工作时间的上限。
廖镓休息了?
而且还睡了六个小时?
那没事了。
方子业看向聂明贤,聂明贤道:“廖镓,咱们没有必要这么轴的啊……”
“我们只是为了搞课题,没有人是为了要你的命。”
廖镓回道:“聂明贤,你别再胡说了,这不是搏命。”
“而且,如果今天我不再继续下去的话,我可能会懊恼很多年,我没有在强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