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恩相!”周邦彦坐到蔡京面前,然后就禀报道:“恩相,下官方才收到了高防御门客通报,言是防御与交趾国相,已入廉州境内,明日早上就可抵达廉州州城,拜谒恩相!”
“高遵惠来的倒是挺快!”蔡京哼哼一声,然后就对周邦彦道:“美成,这几日吾命汝打探的消息,打探的如何了?”
周邦彦点头,然后将他在廉州打探到的情报,仔细的回报给了蔡京。
都是与交趾有关的。
譬如说交趾贡米的转运,也譬如说交趾与占城、真腊之间的战事。
这些事情,蔡京在邕州的时候,吕嘉问就已经和他交过底了。
而且,暗示过汴京是知道的。
但,很多事情,吕嘉问语焉不详,蔡京也不好追问。
所以,蔡京到了廉州后,就派周邦彦去打探。
周邦彦也不负蔡京所望,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都打探的差不多。
蔡京听完周邦彦的报告后,沉默片刻才道:“如此说来,那位交趾国相、崇贤候,做的是当年石敬瑭的事情!”
当年石敬瑭割幽燕十六州,以儿事契丹,换来契丹借兵助其篡国!
却不意,如今的交趾国里,也出了个石敬瑭。
每年贡米百万石,然后再以市价和买一百万石稻米与大宋的条约,在过去的一年多,他是不打折扣的,完全落实到位了。
几乎每隔三个月,就会交割一批稻米与大宋。
他拿着大宋给的钱,扭头就大量购买广南西路武库里的甲械以及蔗糖、绢布等商货。
然后拿着这些东西挥师南征,攻伐真腊、占城。
最后再把攻伐真腊、占城所掳掠的人口、财富带回国中。
青壮,几乎尽数卖去了交州。
妇孺则充其军士、将校为嫔妾。
一手撒钱,一手拓土。
对内压榨,对外掳掠。
还真让他把交趾国给控制了。
就是……
蔡京看向周邦彦:“此人怎敢离开交趾?”
这是他想不清楚的问题。
讲道理,像这种权臣,只要离开军队,让其他人有可趁之机,分分钟都是死全家的下场!
更不要说去国了。
难不成交趾的君臣都没读过史书?
周邦彦摇头:“这却不知!”
“不过,他是高防御亲自去接的……”
“想来,高防御是予他承诺过的。”
蔡京听着,眯起眼睛来。
高遵惠?
他有这么大的面子?
怕不是……
他看向汴京方向!
周邦彦也想到了这一点,低声道:“恩相,下官听说,元祐元年交趾崇贤候入朝谢罪,天子欣然宽恕,勉其忠良,恩赏无数……”
蔡京轻轻的嗯了一声,想起了去年章惇南征,斩俘交趾精锐十余万的往事。
那也正是,章惇迅速崛起,开始成为宰相人选的起点。
同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官家对章惇的喜爱和圣眷,不再掩饰。
不止章惇。
整个建州章氏一族,都是鸡犬升天!
章衡拜户部侍郎、章縡为店宅务,章楶更是一年三迁,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内郡转运副使,一越成为沿边帅臣,执掌一路军政,然后就在西贼入寇时,大放异彩,环庆路的斩俘人数,甚至超过了鄜延路,只比熙河路少。
这样想着,蔡京顿时有些烦躁了,这些日子的亢奋,也开始褪去。
因为,假若那交趾国相李太德,已是官家的狗。
那他怎么抄章惇作业,挑起战争,擒交趾国王献俘于汴京?
而,倘若不能挑起战争,开疆拓土。
在官家心中,他蔡京蔡元长,就算是内政做的再好,怕也只是‘能吏’,而非是宰臣。
将来就算官家想拜他为相,别人都可以用一句‘蔡元长不通军伍,未有军功,不可为相’来反对。
这还真不是蔡京乱想。
而是如今朝中,渐渐开始有的趋势。
元祐以来,朝廷对外,屡战屡胜。
大批士大夫,都开始有军功加身。
而军功这东西,乃是硬通货。
过去,大家都没有,还可以用‘以文驭武,祖宗之制’来麻醉自己。
可,当朝中有军功的重臣开始多起来后,没有军功的人就会相当尴尬。
蔡京是绝不愿让自己尴尬的。
他这个人,素来习惯将主动权拿在自己手里。
想到这里,他就对周邦彦道:“官家命我南下,非是叫我来坐在子厚相公的功劳簿上坐享其成的!”
“而是叫我来立功的!”
周邦彦的头,顿时如小鸡啄米一样的点了起来。
他放弃在汴京太学里的优渥生活,放弃勾栏瓦肆中的小娘子们,选择跟着蔡京不远万里,来到这岭南之地。
难道是因为他忠君爱国,为了国家甘愿来这瘴热之地,为朝廷披荆斩棘,为后人铺路?
错!
他来,是因为这里建功立业,让他有机会如同当年的王韶一样,直接跳过选人,飞升京朝官甚至是待制大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