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这孩子净是给人惹麻烦!”
我们跑下楼梯,拔腿狂奔。小镇平静地沉睡着。熄灯后的窗子和苍白的路灯俯视底下的道路,不管怎么跑,都只听见阿雅的拖鞋声,递寻不着进也的身影。
我们喘着气折回家时,小系正拿着进也的破衬衫走出来。小系将衬衫在我的鼻子前挥了挥,放开项圈:
“去吧!”
我把鼻子贴在地面四处嗅了一会儿,立刻就知道方向。我把两人带到事务所后面的车棚,从那里朝南方的大马路跑了出去。进也留下了宛如中心线般的笔直痕迹。
然而一来到大马路,我突然气馁了。我把鼻子伸进草丛里,又回来时路再次确认,但进也的气味就像被剪刀剪断了一样,消失无踪。最后,我只好死心地怀着“太没面子了……”的心情,眨着眼睛仰望莲见姐妹。
“那家伙,在这里搭上计程车了吗?”
小系为我说出想说的话。她轻拍我的头,示意我不用再搜索下去了。
连接湾岸道路的这条路,夜间也车行来往不绝。就在两姐姐商量时,发出巨响穿梭而过的卡车卷起的风吹起了阿雅跟小系的发丝。
弋不晓得他身上有车钱吗?”
“身无分文的话,他会搭便车,就算坐上反方向的车,他也能说动司机掉头吧。”
说的没错。
两姐妹折回事务所。一路上传来啪哒啪哒的声音,小系还穿着室内拖鞋呢。
“可是,他为什么要逃走呢?”
小系呢喃,再次不可思议地望向姐姐。
“而且,我虽然忍不住叫出『他跑掉了』,可是就算他跑掉,我们有什么损失吗?”
“就怕他闯出什么祸来啊。”阿雅叹了一口气。“他可是诸冈夫妇托付在我们这里的。”
“那家伙才不是会被谁『托付』的性格呢。要说的话,他就像是抽鬼牌游戏里的鬼牌——”
“系子,你说得太过分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没有生气。”
小系微微瞠目,小声地说::具奇怪。”
所长正在打电话,两姐妹一回来,他便说了句“就先这样”,放下话筒。
“我想他或许会回家,先跟诸冈先生联络一声。”
“应该没有那个可能吧。比起回家,『拉·席纳』还比较有可能。得打电话给老板,如果那孩子过去的话,要请老板帮忙抓住才行。”
阿雅手正伸向电话,就被所长阻止了。
“直接过去比较快。”
“现在?”小系仰望时钟。“等到明天早上也没关系吧?他跟这起事件又没关系?”
“这倒不一定唷。”
所长一面穿外套,一面回答。
“拉·席纳”今晚也是客满,阿雅跟所长得拨开人潮像游泳似地游到吧台。我踩到一个人的脚,那个客人吓了一跳说:最近酒精中毒的人看到的似乎不是粉红色的大象,而是狼狗。
“进也不见了?真的吗?”正在碎冰块的老板停下手来。
“是的,我们想他或许会来这里,才过来拜访。”
“他没有过来呢。我也有留心……”
我惯重地窥伺四周,搞不好进也会拜托老板藏匿他;但是那家伙在这里的气味已经模糊了,全都是二十四小时以前留下的。
所长观察似地扫视店内,挑眉看了一眼阿雅之后,从口袋中取出名片。阿雅赶紧介绍所长给老板认识。老板擦干手,接过名片。
“谢谢。敝姓椎名。总之,请各位先坐吧。”
阿雅和所长坐在吧台一端。今晚,有一名大约三十岁的女子代替进也在客人之间周旋、帮忙。老板以眼神示意她,她便走进吧台,老板则在阿雅和所长对面坐下。阿雅急忙说明至今为止的经过。
“你知道他可能会去什么地方吗?”
老板寻思起来。所长接着说:
“我总觉得这次的事件,进也知道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老板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所长。“如果莲见先生是指进也跟克彦的死有关,那么是你误会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也不那么认为。”所长点头。“我的意思是,进也可能知道杀害哥哥的犯人是谁——就算不知道,或许心里有底。”
阿雅睁大了眼睛,直盯着父亲的侧脸看。
“为什么爸会这么想?”
“从那孩子的反应。和你一起发现克彦时——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发现疑似克彦的尸体时才对。那时,他立刻就知道那是他哥哥。还大叫:『骗人!』对不对?”
阿雅点点头。
“虽说克彦的鞋子遗落在现场,进也却在状况不明的阶段就说出那种话,我想这是因为他知道某些事,让他有预感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这样啊……爸爸也发现了啊。老实说,我也觉得那孩子知道些什么。”
咦?这样的话,没想到这个可能性的,不就只剩我而已。
阿雅说出进也曾经到过打者人偶被烧毁的事发现场。
“这样啊。不过我没想到进也竟然会一个人行动,而且还这么快。我本想等他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再问他的。”所长说。
“那孩子就是那样。什么事都想自己一个人解决。”阿雅说。
老板点点头。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太阳穴和后颈处已经长出白发了。
“原来是这样。其实那个事件之后,进也有时会在关店后不见踪影。那家伙虽然做事莽撞,但不是个傻瓜。所以我并没有多管……”
老板遗憾地摇头。
“就算进也知道些什么,他也没告诉过我。他应该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吧。”
老板望向墙上的月历。
“我记得是五月……二十四日吧。克彦曾经来过这里。”
莲见父女对看了一眼。二十四日,就是打者人偶烧毁事件的四天后。
“他在八点左右过来,和进也深谈了约一个小时就回去了。就在那边的座位。”
老板指示的入口附近的座位上,有一对情侣正隔着酒杯相对而坐。
“克彦来这里?他知道弟弟离家出走的事?”
“当然了。”老板露出笑容。“他们似乎一直保持联络。进也出入这里已经半年左右了,这段期间克彦曾经打过几次电话来呢。”
“是打来说服他回家吗?”听见阿雅的喃喃自语,老板又笑了。
“你觉得进也会笑着陪他哥哥聊那种事吗?”</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