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城大学。”
“大三?”
“大三。”我回应道。看来这女孩的观察力非同一般。
“准备出来玩多久?”
“不知道。”我如实相告。
“哦。”女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瞟我一眼转过脸去。
我继续看书,她则听起了音乐。
列车在夜幕的掩护下向北疾驰,车轮叩击铁轨发出急促而节奏均匀的声音,窗外偶尔出现的星星点点灯火,像流萤一般纷纷向后飞去。对面的一对似乎是困了,两人勾着头打着瞌睡,女的口中念念有词,如同鬼神附体。
我读着《挪威的森林》,感觉里面的文字冷静、平和,却充满了让人亲近的力量,如同一曲乡调,没有太多章法,却将故事娓娓道来,让人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回音,感受到与作者精神的共鸣。
女孩找我搭讪:“里面的女生角色你喜欢哪个?直子,还是绿子?”
我抬起头,正好撞见她含笑的目光。
我开着玩笑说:“尽管我感觉你很聪明,但不得不说,这是个比较傻的问题。”见她噘嘴,我赶紧说出下文,“如果真要在里面的角色挑一个的话,我会选择初美。”
“因为她——优雅?”
“这算是原因之一吧——绿子那样的,过于奔放了一点;直子这样的呢,又过于沉重,就像——就像一笔很重的铅灰色;而初美吧,的确,我是喜欢她的优雅,还有善良,而她对爱情的执着也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女孩狡黠地看着我,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最近在感情上受过伤。”
我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或许,你的爱人背叛了你。”
看来,她问我上面的问题,并非一般女孩的八卦需求,而是在做一个预谋隐蔽的心理测试。
我苦笑一声:“你学过心理学吗?”
“看过几本书而已。”
我冲她摇摇头,“你太可怕了。”
“因为心理学?”
“一个学工科的女孩,熟读文学作品,对哲学很有造诣,深谙心理学知识,而且嗅觉还异常灵敏,还不可怕吗?”
女孩扑哧笑出声来,“看来以后还是装傻好一点。”
“你哪个学校的?”
“在武汉。也大三。”她没有回答我是哪个学校,我也没多问。
“除了文学和心理学,还会什么?”
“不会什么,兴趣比较广泛而已。你呢?”
“恰恰相反,我对任何事情提不起兴趣,如果非要找点什么事情打发时间的话,我会画画,写点东西。”
“从社会学角度来讲,你这叫谦虚;从心理学角度来讲,你这叫自我保护。”
“好吧!看来我在你面前内心世界袒露无余。”
“吃口香糖吗?”她打开小罐子,伸到我面前。
“谢谢!”我倒出两颗放进嘴里。
“很高兴你已经把我当朋友了。”
“何以见得?”
“你问一下自己:如果我一上车就给你口香糖,你会接吗?”
“上帝啊!”我抱头做痛苦状。
……
休息时间到了,车上熄灯了,我坐在靠窗的位子,了无睡意。女孩看上去很疲惫,戴着耳机开始打盹儿,不一会儿,她的头就靠在了我肩膀上。
她用的洗发水跟颜亦冰是一个牌子的。
我在这种似曾相识的香味中渐渐睡去。
一觉醒来,窗外的天色已经明亮。列车广播正在报站:“聊城到了。”
我站起来伸伸懒腰,从包里拿出牙膏、牙刷、洗面奶和袋装洗发水。在摇摇晃晃的列车上艰难地完成了洗漱,回到座位,女孩子已经穿戴整齐,甚至还抹了点唇彩。
“早啊!”
“早。”
“睡得怎么样?”
“还好,就是肩膀有些酸。”我揉揉肩膀,“给人当了一夜枕头,血液都循环不了。”
“嘁!”对面飞来一个白眼,紧接着双手掏出两个苹果,在我面前晃一晃,“补偿你吧。”
九点半的样子,广播开始报站:“前方就是济南车站……”我有些小小的惆怅,但没说什么。
“快下车了。”她打破沉默。
“嗯。”
“去青岛?”
“是的。”
“打定主意?”
“打定主意。”
“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女孩又是歪着头笑看着我。
“很高兴认识你。”
女孩“咯咯”笑着,“然后呢?”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黄文,黄色的黄,文字的文,叫我文子就好了——你呢?”
“绿苍。”我打趣道。
“绿苍?”女孩瞪大了眼睛。
“绿色的绿,苍蝇的苍,叫我苍蝇就好了。”
“嘁——”她伸出手来拍了我的大腿一下,“你就没个正形啊!”
“我叫夏拙。”
“我知道,夏天的夏,笨拙的拙。呵呵。”
笑过之后,我看了看她,考虑着是否该找她留电话。
正踌躇着只感觉车猛然一抖,停在了站台上。
“下车吧。”她头也不回就往车门走。我愣了一下,随即紧跟其后。
走出出站口,我终于鼓起勇气:“文子——”
“嗯?”
“以后欢迎你去湘城,我给你留个电话吧。”
“先陪你买票吧。”她依旧是笑着,婉拒了我,而后不由分说拉我去了售票厅,排在了学生窗口的队伍中,学生窗口还算好,人不是很多,很快就轮到了我。
“一张最快去青岛的。硬座。”我冲着窗口喊道。
“两张。”她从后面伸出手来,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塞给我。我张大嘴愣看着她。
“到底一张还是两张?!”列车售票窗口的大嫂可能刚好到了每个月的“那几天”,脾气火暴得很。
“两张,两张!”
拿到票之后,我笑着问她:“文子,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何以见得?”文子笑看着我,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家在济南,何苦陪我去青岛呢?”
“苍蝇,你也太……那个了吧?”文子笑看着我,“我说我家在济南,可我男朋友在青岛啊!我本来就没打算现在回去,先去他那儿待一个月再说——我们都半年没见了。”
我的心中泛起阵阵酸意,笑得甚是勉强,“那你刚好可以给我当当导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