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占据她
烟雾。呛人的、烧炙的烟雾。烤焦的猪肉的恶味。塞蕾西娅踢开嗞嗞作响的焦尸,从满地干涸的淤泥和黑炭中走过。她的靴子踩在尸块上面,声音像是踩碎了小树枝,喀嚓喀嚓地响。巫师提刀挥向一头仍在挣扎嘶叫的纳格拉,把那玩意劈成了两半。
“注意那些幸存的纳格拉和植皮者。”萨塞尔说。塞蕾西娅回身,看到黑烟中几道难以察觉的阴影在岩窟中散开,一些阴影朝他们冲来,一些阴影向黑暗的更深处逃逸。
这叫纳格拉的东西看上去真够乱七八糟的。
依照巫师的说法,那玩意似乎是某种巫术造物?
它们的轮廓看上去像是某种粗壮的大型蜥蜴,但是皮肤呈现美丽的肉色,身躯肌肉饱满结实,胸膛健硕犹如鬣狗,有着六条蜘蛛似得的修长肢体,其中四条都提着不同的兵刃。它们的脖颈相当粗壮,就像是风干的老树桩子,布满青筋似得血管,正上方则是三颗痛苦地挤在一起的人类头颅,似乎从它嘴角算起的三分之一张脸都是彼此相互粘合的。她能闻到它恶臭般的甜味,刺鼻极了,就像是某种发酵过的腐烂水果。
塞蕾西娅收剑回鞘,越过那几具毫无生气的纳格拉尸体。它们的眼睛都还圆睁着,反折的肢体像是得了癫痫一样上下抽搐。
她取出长弓,搭箭上弦拉弓,洞穿了一头纳格拉的眼窝,令其从岩窟一侧坠下。第二箭,她将一头正像野兽一样跳跃着逃向远处的植皮者猛地射下岩顶,沿着脊椎骨向下的整具身体都钉在花岗岩上。此前这东西装作一个不起眼的流浪汉。由于携带了奥塔塔罗碎片,它得以侥幸在巫术中保持完好无损。
那东西痛苦地尖叫着,发出噩梦般重叠的嘶鸣。它的脊椎被射断了,钉在岩壁上动弹不得。
然后是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
两头疾驰的纳格拉滚落到地上,像翻滚的酒桶一样砸在淤泥里,溅起成堆的泥点。一条在暗处念诵咒文的孽物被她射穿了脖颈。那东西的隔绝术像泡沫一样碎掉了,整具身体都摔进淤泥里,而这只是因为箭头上擦了一点奥塔塔罗矿的粉末。真是一种伟大的矿物,塞蕾西娅想。她有点想找个真正的巫师来射一箭试试,比如她身后这位。当然她也只是想想。
箭矢用完了。
她往一侧的花岗岩伸出手,打旁边死透的纳格拉手里抽出一柄单手剑,笔直地投出去——非常用力的一投。那柄长剑好像被长鞭抽打的陀螺一样高速旋转,划出一道笔直的白色线条,沿尾椎劈下,将离她最远的纳格拉沿着身体正中切成两半。那东西立刻从岩窟顶部坠下,翻滚的尸体犹如一头沉重的死猪拍进淤泥里,溅起血水和肮脏的泥点,肢体还在背后徒劳地挥动。
意图逃走的都解决了,她松了口气。
最后数头纳格拉加速朝她碾来,沿着两侧和正上方冲刺,其中四头被巫师念诵咒文烤成了灰烬。另一头纳格拉从天而降,还有两头从两侧包夹过来。她咒骂一声,后退一小步,反手挥剑,朝左侧那头纳格拉用力一撩。两团紧紧黏在一起的黑色大脑滑出甲壳状颅骨的断面,带出一大摊飞溅的粘液。那肌肉像老树桩一样坚韧的怪物仅剩的半颗脑袋惨叫一声,向后倒去。塞蕾西娅拽住上方那怪物中间那颗脑袋的头发,把它用力一拽,让它在半空失去平衡。
右边那头纳格拉手握涂着毒的弯刀朝她冲来。
塞蕾西娅用一只脚勾住上面那头纳格拉的中臂肩骨,猛地用力一拉,像勾在马蹬上那样一跃而起。她在那东西获得平衡前死死拽住它柔韧的头发,摸索着掏出匕首,捅在它后颈上。那东西狂嚎一声。塞蕾西娅用匕首沿着脖颈猛地划下去,感觉对方连接身躯的脊椎和皮肉被自己的匕首剖开,用力一拽,连根拔出了这玩意的脑袋。死去的纳格拉和右侧那头纳格拉猛地撞在一起,中臂的武器嵌进尸体柔韧的肌肉里。
这生物浑浊的眼球里没有恐惧——只有不可理喻的、狂热的杀意。
她开始下坠。
“warik!”
活着的那头朝她挥出弯刀,狂嚎着从未听闻过的语言。但塞蕾西娅抓住了它的手腕,指尖在韧带上猛地一拧,武器便在对方毫无知觉的手指中滑下。然后她一剑插-进对方胸腔,接着踩着死尸的天灵盖凌空向前一跳,跃过这全身痉挛的怪物,剑刃便借力剖过颅骨,沿着胸腔将它的上半身切成了两段。
结束了。几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就这么翻倒在淤泥里。
塞蕾西娅靠在尸体身上,努力平复呼吸,胸口上下起伏,检视着附近小小的战场。这种荒谬的场面让她感觉不可思议。它们到底是什么?那个巫师呢?他是死了吗?亦或是站在满地炭块当中嘲笑她这狼狈的样子?
然后她发现那个巫师在捡拾地上的箭矢,并仔细清理箭矢上的污血。
“真够乱七八糟的。”塞蕾西娅咕哝了一声,擦去脸上溅的血。
“但你已经了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没有放走任何一头,佣兵。”萨塞尔一边说,一边走来将她从尸体身上拉起。腐败水果一样的恶臭充斥着她的鼻腔,在这黑暗阴森的洞窟里,那双含着微笑和鼓励的眼睛就像灯塔一样。疲惫下的塞蕾西娅,感觉巫师的那双眼睛里有着某种令她感到羞耻的欣慰感......
“任何事情都不会按我们想象的方式发生,”他把那捆箭矢放回到它们本来的位置,“重要的是结果,塞蕾西娅。正如你所见,你已经了结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你没有放走任何一头。”
这句话......这句该死的发言。她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这句话既让她痛苦又让她欣慰?
我一定是疯了。
她用莱维人的语言嘶哑地咒骂了一句,转身继续前进。
塞蕾西娅没有接话,只是用受伤的眼神盯着他,冷漠地对视了片刻,然后转身就走。
当这个莱维人在他眼前结果掉那些疯狂的纳格拉和逃跑的植皮者时,萨塞尔便能够确定:即使塞蕾西娅·由比蒂利亚不是机运神的使者,她仍旧是他见过的战士里最优秀的一位。和莫德雷德与贞德不同的是,这其中没有任何法术因素在内。
即使只提着一柄制式单手剑,她依旧可以和那条该死的猎犬一分高下。另一方面,在七城大陆这座奥塔塔罗矿脉分布广泛的陆地,在迷道封闭之处,这个佣兵能给很多任务带来极大的便利。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和她建立起足够的‘羁绊’,使得这把剑不至于对准他自己。
那么,要从哪里着手,才能完全确保我可以触摸到她不加掩饰的灵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