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后面，情至深处，都忘了自己是君，而顾晗舟是臣。</p>
这么些年以来，若是没有顾晗舟的帮持，他治理国家断然更加艰难，步步难行。</p>
如今江南水灾平定，京都疫情又起。</p>
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给他的惩罚。</p>
顾晗舟隐隐猜到了他的想法，眉眼一凝，眸光瞬间沉了下来。</p>
他拱手作礼：“陛下，如今的情形，身为君主，不可质疑自身，免得落了旁人话柄。即使外界有流言蜚语，陛下亦要坚守本心。”</p>
先是江南水灾，接着又是京都瘟疫。</p>
这些事情单独领出来，还掀不起什么风浪。</p>
一旦凑到一起，被有心人编排过后，定然会传出国运到头，上天惩戒一类的流言蜚语。</p>
容承翰抚顺了宽大的袖袍，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般，让他感觉窒息，喘不过气来，他咬了咬后槽牙，故作轻松的笑笑。</p>
他泰然道：“朕做这个皇帝，做得并不好，不怕什么流言蜚语。若是传出什么批评朕责骂朕的言论，朕心甘情愿地认了。若是能够平息民愤，把朕压去游街，朕也愿意。”</p>
接连承受灾难过后，民心不稳，必然会对他这个君主有怨有恨。</p>
民众将帝王当成天子，若是上天降下灾难，那便是天子有过失。</p>
若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那便是天子厚德载物，得到了神明的宽赏。</p>
顾晗舟对这些陈年旧积的观念，并非不知。</p>
但凭借他一人之力，无法改变百姓长久以来的信念。</p>
即使他不相信神明，也不可去阻拦其余人去敬畏神明。</p>
顾晗舟一双秋眸之中，承载着平静无风的一池潭水，他眉心发酸，唇畔微动：“陛下，静候臣的佳音吧。臣愿意做陛下手心的一柄利刃，所向披靡。所有的荣辱，臣愿与君主，一齐承担。”</p>
陛下承受骂名，身为臣子，他无法置之度外。</p>
喉舌之上，大不了受万箭穿心之苦。</p>
容承翰半瘫在了龙椅上，双臂无力地搭着扶手，唇边终究荡漾出苦笑，他不是一个好的君主，但顾晗舟是不二之臣。</p>
得臣如此，此生有幸。</p>
他将腰间的玉牌解下，握在手心里摩挲一番，那上面雕刻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垂挂的流苏缀着金铃，时不时发出悦耳的一声清响。</p>
容承翰抬眸望去，神情散漫慵懒，双眸似有浮翠流丹掠，将象征着帝王权威玉牌递给顾晗舟。</p>
“此玉所在，如朕亲临。晗舟，希望它能够助你一臂之力，帮你扫清路上的阻碍。你有什么想法，都只管去落实。朕会是你最坚实的靠山。放手去做吧，别回头看。”</p>
顾晗舟双手接过玉牌，深深躬身，正色道：“谢陛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