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全场静默。</p>
围在四周的百姓们看着岁念，眼底满是惧怕厌恶与畏惧。</p>
抬头看到这一幕时，岁念莫名觉得熟悉。</p>
似乎在她那次濒死前，也曾看过这样的画面。</p>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p>
哪怕她什么也没做，那些人依旧会排斥远离她。</p>
甚至杀了她。</p>
唇瓣微动，岁念想说些什么。</p>
可开口前，耳边再次响起君冥的声音。</p>
“看到了吗？阿念。”</p>
君冥抬头看着她，语气轻缓，嗓音温柔。</p>
可眸里含着的，却是浓得几乎溢出来的恶意。</p>
“那些贱民啊，都是些无脑的蠢货。”</p>
“我只需演场戏，那些人便会对我的话深信不疑。”</p>
“阿念，你喜欢顾离对吗？”</p>
“那么我便当着你的面，彻彻底底的毁了他！”</p>
岁念眸光微寒。</p>
接着，她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刀柄。</p>
往事在脑海中闪过。</p>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曾经。</p>
在她还是阿念而非岁念时，也曾遇到过这种事。</p>
她爱的人死在她怀中。</p>
她所救之人厌她入骨。</p>
记忆的最后，她被绑在木台上，被一刀刀割去血肉，只剩白骨。</p>
虽是亿万年前的记忆，但此刻回忆时，却依旧无比清晰。</p>
岁念低着头，细眉紧蹙。</p>
因情绪不稳，原本澄澈的杏眸逐渐染上红意。</p>
好一会儿，岁念道：</p>
“君冥。”</p>
“你可真该死。”</p>
少女语气冰冷，言语间含着不加掩饰的嫌恶。</p>
君冥却浑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p>
笑着道：“我该死又如何？阿念，难不成你真想杀了我吗？”</p>
“你难道一点都不在意他人的议论，也不在意朝离的死活吗？”</p>
岁念沉默不语。</p>
只用那双染着血意的眼，面无表情的盯着君冥看。</p>
眼底藏着的，是经年不化的积雪。</p>
随着时间流逝，君冥拧眉，隐隐觉得有些不妙。</p>
不知是不是错觉。</p>
就在刚刚，头顶的天色似乎暗了几分。</p>
且……</p>
方才还响个不停的议论声，也在某一刻突然消失。</p>
这是怎么回事？</p>
君冥有些茫然的半撑着地起身，接着向后看去。</p>
却惊恐的发现他派人找来的百姓不见了。</p>
且不止百姓。</p>
周围的荒草，树木，乃至对面的陷阱。</p>
都在瞬间化作虚无。</p>
天地变做漆黑一片，四周唯余一片混沌。</p>
满世寂静中。</p>
只余下他，顾离，岁念三人。</p>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看着这离奇到一切的一幕，君冥罕见的有些慌了。</p>
须臾，他深吸一口气。</p>
故作镇定的问：“阿念，这是你用法术弄出的幻境吗？”</p>
他听说过。</p>
那些厉害的妖怪，可以用妖力捏造出环境。</p>
阿念竟这般厉害吗？</p>
意识到这一点后，君冥隐隐兴奋起来。</p>
若是这份力量能为他所用……</p>
君冥自顾自的妄想时，耳边忽地响起一声轻笑。</p>
见状，君冥拧眉。</p>
问：“阿念，你笑什么？”</p>
不远处，少女唇角扬起，眼底满是嘲弄。</p>
“幻境……哪有什么幻境？”</p>
说着，岁念低头。</p>
淡道：“你不过是个误入我记忆的小丑罢了。”</p>
言毕，岁念伸出手。</p>
那纤长白皙的指，就搭在君冥的脖子上。</p>
接着默默用力。</p>
“唔——”</p>
脖颈被掐住，空气变得稀薄。</p>
君冥脸色涨得通红，双手护着脖子，竭尽全力的想要挣扎。</p>
却怎么也挣扎不开。</p>
少女看着纤弱无害，手上的力道却大得惊人。</p>
一片暗色中，少女瞳眸染血。</p>
轻声道：“君冥，你知道吗？那一世一刀了解了你，一直是我的一大憾事。”</p>
“你这么冷血无情，自私刻薄的人。”</p>
“就该把你圈养起来，日日用钝刀割你的肉。”</p>
“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才算的上圆满。”</p>
岁念明明是笑着的。</p>
可君冥却并未从那双漆黑的眼瞳里读出分毫笑意。</p>
反而觉得遍体生寒。</p>
窒息的中途，意识尚存的君冥大脑一片空白，茫然无措。</p>
什么那一世？</p>
什么憾事？</p>
为什么他全都听不懂？</p>
君冥眼神不解。</p>
但很快，他就连不解也顾不上了。</p>
因缺氧，思绪随之中断，他什么也顾不得，只拼命的挣扎着，生怕自己真死在这。</p>
快窒息时，掐住脖颈的手忽地松开。</p>
新鲜氧气重新涌入肺中。</p>
君冥趴在地上，捂着胸口不住的大口喘息着。</p>
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子。</p>
如今变得如狗一般狼狈。</p>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头顶又忽地落下一道阴影。</p>
君冥吞了吞口水，不安的抬头，却看到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p>
在匕首准备刺下时，君冥本能的闭上眼。</p>
失声惊惧道：“你不能杀我！”</p>
“若是杀了我，朝离也得不了好处！”</p>
岁念动作猛地一顿。</p>
旋即拧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p>
君冥后脊满是冷汗。</p>
一边不安的大口喘息着，一边硬着头皮道：“阿念，你听说过同命蛊吗？”</p>
“被种下子蛊的人，会被动接收母蛊宿主所受的一切伤害。”</p>
“我是母蛊的宿主，而那子蛊，就在顾离体内。”</p>
“若我出意外，顾离也会陪我一起死！”</p>
岁念微怔。</p>
走失的意识稍稍回拢些许，岁念抬眸，看着不远处的朝离。</p>
拧着眉问：“他说的是真的吗？”</p>
朝离眸光未变，唇边笑意依旧温和。</p>
淡道：“念念无需管我，尽管做自己的事便好。”</p>
这句话让君冥默默咬紧了牙关。</p>
他没想到顾离这厮竟如此混账。</p>
不惜搭上自己的命，也要将他拉下水。</p>
可顾离不在意自己的命，不等于旁人也不在意。</p>
收回思绪，君冥看向不远处的岁念。</p>
怕岁念不信自己的话，君冥干脆拿出腰间的短剑，在自己手腕处割了一刀。</p>
刀刃落在右手手腕，缓缓划出一道血线。</p>
与此同时，朝离右手的衣袍也被血液浸染。</p>
那一抹殷红在纯白的布料上格外显眼，刺得人眼睛生疼。</p>
看着这一幕，岁念瞳孔微缩。</p>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无措。</p>
眼前的画面让她想起了朝离死在她怀里的那一天。</p>
那时也是这般。</p>
少年纯白的布料被血色染透，脸色逐渐苍白，气息也变得微弱。</p>
最后彻底没了生息，倒在了她的怀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