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锦玥拉了花朝到自己身前，说：“别怕，平常我们为省灯油不会点那的灯。这两日太后皇上都来了，点上那的灯台也无可厚非，今日刮了北风，若起了火，火势一定会蔓延到正殿。”</p>
花朝大惊失色：“娘娘你疯了！”</p>
“我有分寸，只要制造火势，让人知道孩子与我在这不安全就可以了，到时自有人向陛下施压，又不是真的要烧死人。你放了火之后也把灯台点上，免得查起来被人抓了把柄。”褚锦玥眼神坚定地说，“我们必须要出去，不光要出去，那栖梧宫，我也住定了。”</p>
花朝一脸担忧，但还是揣了火折子去了。</p>
夜空中没有一片云，月亮照的地面亮堂堂的。</p>
为了容易遮掩身形，花朝披着单衣，专门挑着墙体、植物投射在地上的阴影中走，好一会儿才躲开了羽林军和太后派来照顾皇后的宫人。</p>
偏殿后面是一望无际的高大密林，夏季遮天蔽日，即使到了冬日，只剩枯枝干叶，也足以遮挡全数月光。</p>
这里黑压压的令人喘不过气。</p>
花朝蹲在偏殿靠着林子的阴影里，密切关注着来往的宫人，伺机而动。</p>
酉时，羽林军换班，宫人们也都疲倦了，花朝瞅准了时机，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了殿后的一棵枯枝，确定火能够烧起来后马上跑到偏殿旁，点燃了这里的烛台。</p>
北风吹得更猛了，点点火星腾风而起，沾上枯叶便如猛虎添翼，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开来，北风呼啸，干枝噼啪作响，几乎瞬间就烧到了偏殿，滚滚浓烟黑压压的盖了下来。</p>
风助火起，火借风势，这个红色的怪兽迅速壮大，高唱着，叫嚣着，吞噬着地下弱小的生物，老鼠与冬眠的蛇四处逃窜，吓得宫人们哇哇乱叫。</p>
偏殿的太医们抢了些珍贵药材惊慌地冲了出来，大喊：“走水了！走水了！”</p>
羽林军见火光漫天，飞速赶来，他们训练有素，一队去救人，一队四处寻找灭火工具。</p>
花朝在慌乱之中溜回了正殿。</p>
“娘娘，快走，这火烧得太快了！”花朝急切地说，伸手去扶褚锦玥。</p>
画梦抱起孩子就要往外跑。</p>
褚锦玥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压缓了呼吸，身体细细地颤抖着，说：“再等等，等火蔓进来。”</p>
寒溯宫太小太偏，从未储存过灭火用的水，离它最近的宫殿也在五公里之外，宫人们东奔西走也没有找到灭火用的器具，一时间整个寒溯宫乱成了一团。</p>
北堂隐正在去寒溯宫的路上，他本是不想去的，但要顾着太后，他也得去看看。</p>
刘公公忽而大惊，抬手指着前方，说：“陛下，北边那是……那是起火了吧，那远处难道是寒溯宫！”</p>
北堂隐顺着望去，只见北方的天空颜色如血，烟云滚滚，他顿时眉头紧皱，喉咙发紧，心脏快速收缩，呼吸也急促起来，大喊道：“快走！”</p>
北堂隐举步如飞，快步流星地奔向起火的方向，丝质的衣摆随风鼓动，在月光下波涛翻滚。</p>
寒溯宫的火已经烧到了正殿，北风推着火包围了半个宫殿，形成了一层炽热的火墙。门窗紧闭，它们无法进入便恼羞成怒，疯狂摇曳着，拍打着窗户，如猛兽般嘶吼着。</p>
宫人们没有工具灭火，在殿外呼喊着。</p>
“皇后娘娘！”</p>
“皇后娘娘还没出来！快来人，救命！”</p>
“救命啊，皇后娘娘还在里面……”</p>
画梦怀抱着孩子，在屋内急得直跺脚。</p>
浓烟已经漫了进来，屋顶的瓦片和木梁被火烧得噼里啪啦，接连爆裂开来。</p>
褚锦玥取了干净的手帕浸湿了水给孩子遮住了口鼻。</p>
屋内三人被呛得咳嗽不止，眼睛被熏得眯成了一条缝，鼻涕眼泪流出来都裹着黑色的烟尘，孩子也哭闹了起来。</p>
褚锦玥眼看着时机到了，立马说：“我们出去！”</p>
花朝接了令，急匆匆地搀起褚锦玥往外走。</p>
行经中厅，褚锦玥看见炭炉心生一计，指着里面已经烧完却未完全熄灭的精炭说：“花朝，你去将那块炭火夹来。”</p>
花朝没有思考，忙里忙慌地照着做了。</p>
褚锦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了手过去，在手背上烫出了一道血肉模糊的伤痕。</p>
花朝大惊失色，连忙将炭甩了出去，惊喊道：“娘娘，您这是干什么呢！”</p>
褚锦玥词正言厉，说：“我需要这道伤。”</p>
忽然，“砰”一声巨响，殿门在三人眼前被破开，冒着火焰的门碎成了几块，在空中翻滚，重重地砸在了地上。</p>
火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股脑地钻进了殿内，宛若终于寻得食物的恶鬼，疯狂撕咬着，吞噬着。</p>
浓烟已经遮蔽了视线，褚锦玥忽然头脑一沉，意识模糊，耳中嗡鸣，双腿也没了力气，在她快要倒下之际忽然被一只手托住了背，褚锦玥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p>
一时间她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她的头靠在那人的肩上，不知是自己的心脏还是那人的心脏，一下一下、一声一声，沉甸甸地跳动着。</p>
她闻见了记忆中熟悉的味道——晨曦雪松。</p>
那是似乎是上元之夜，褚家即将问罪，北堂隐发了疯留在她身上的味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