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起了一圈涟漪,又恢复到平静。纽约依然车水马龙,所有的琐事,都像被暴雨洗涤过的马路,荡然没有了痕迹。大家只是努力让自己的生活表面上看来无甚忧扰。
大家各忙各的。按照李又的话来说,纽约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不想等绿卡走的,回国有更好发展的走的,或为工作或为其他去外州走的,一年亲近要好的也总要送走好几个,送多了就更哭不出来了。生活中更多的是笑着相送,笑着祝福,一人一句唱着熟悉的歌,干杯说再见却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走的会不会是自己。
盛夏时节,天气热的异乎寻常,推门出去的时候,一股热浪排山倒海,使人不能呼吸。纽约似乎只有冬夏两季,刚脱了大衣就开始穿单衫,接着就要面对酷热的天气。夏天的闷热搞的人懒洋洋的,只是兴旺了酒吧饮食行业,每天的街头,即使到了深夜,也都是相扶醉蹋落花归的人群。
艾小杨的剧本总算完成了,拍起来的话又是一笔费用,演员也好,设备也好,什么都得花钱。他还是早出晚归的打工,希望能够尽快筹到拍摄资金。好在表姐去了加拿大办理签证,他房租的问题总算可以少付一点,手头缓了缓。
张妮和段啸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而msn,时而短信。段啸亮喜欢给她发各种照片,比如新种的什么树,外出冲浪的照片,刚做好的橱柜;时不时在张妮facebook的墙上问声早;或者干脆贴一段他感觉好玩的录像。
许述刚搬了房子,要装修的时候发现卡里的钱已经所剩不多,无奈之下,只能先不做隔音室。Kirsten每天晚上开始创作,常常到凌晨6点都乐声大作。邻居投诉、房东警告,以至于后来来了警察。许述每天焦头烂额,疲于应付,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怎么好好睡觉。
八月的曼哈顿热闹非凡,除了每天傍晚有各种爵士、摇滚乐队的路边免费演出,还有啤酒节,嘉年华,仿佛在告诉每个人,人生的乐趣尽在无限的折腾中。
中央公园又开始了一年一度夏日的莎士比亚节。公园中央搭起了硕大的广场式舞台,像古罗马竞技场一样的圆形看台显得非常的雄壮,可以容纳几万人。中间的舞台也是灯光照的如同白昼一般,舞台一旁有巨大的实况转播屏幕,让无论多远的观众都能对演出一目了然。
艾小杨和张妮一起去看《仲夏夜之梦》,而许述则是毫无心情,反而拉着我去室内攀岩。
室内攀岩俱乐部在纽约几个区都有,我们选择离上班比较近的曼哈顿区,虽然贵了一点,可是比较节约时间,下了班就可以直奔过去。
攀岩俱乐部里面白人居多,相互打着招呼问好,个个都是身材巨fit,毕竟,这是一项需要身体各方面肌肉既有爆发力又有耐力还需要协调的运动。
纽约的场所比较有趣,人群扎堆的现象比较明显。比如一个俱乐部,如果白人喜欢去,就不太有黑人。如果黑人和西班牙人喜欢去,那白人就比较凤毛麟角。亚洲人通常游离于各个俱乐部之间。唯一有一家中城的club,叫做zero,只接受亚洲人,听说店主是韩国人。一个经常跟我们混的中美混血,因为长的比较像白人,总也进不去,每次都是看着大家兴高采烈的短裙高跟鞋欢闹进去high,他一个人被拒之门外,总是感叹为什么被歧视。
进去和许述一起签了安全协议,各自去换衣服。
我换了紧身衣和紧身短裤,头发散了下来,出了更衣室,低头戴上手套,打算一会儿把头发束起来。
迎面碰上也从更衣室里面出来的许述,他瞪着我看了半天,道:“姐,我发现你是女人哎。”
“你妹!”我一边束起头发一边笑骂。
“真的呀,你平时的打扮一点都不像女人,而且……”许述走到攀爬壁前,套上保险绳索,开始手扶着一块石头爬上去,“……而且,你是不是对男人有点排斥?”
我也过去,在他旁边的攀爬璧上寻找支撑点,开始往上爬,“不是吧,你和艾小杨都是我的兄弟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为什么一直不交男朋友?”他说着,脚又登上了高一点的基石,“远了不说,就拿近的来说,那个Walter,人家明明对你有意思,当场就问你要电话,还有那个相亲时候的IT男,还有沙龙里的……”他费力换脚又登上一块基石,“沙龙里的金融男……你干嘛总是冷脸对人家?”说着,他两脚平衡了一下,在原地喘气。
我丝毫不放松的继续往上爬,“我有吗?”
他朝上看着我,大声道,“有啊,你自己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撇下一句,又继续伸手找力点。一块石头有点尖,蹭破了手指上的皮,我快速舔了一下出血的地方,又继续用力往上爬。
“要不是我知道你国内的事情,我还真以为你不喜欢男人……”他看着我,休息够了,又使劲用力,企图追上我。
“打住。”我朝右下方他的方向吼了一声,“你有完没完?”说着,我又开始找支点,只是横竖有点累。
“真的……”许述咬着牙,一边爬一边道,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出来的,“一个人在国外要有人关心才可以生存。我不可能一辈子照顾你,你要找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人……”
“我不需要男人……”我已经爬的汗流浃背,都来不及伸手擦汗,又继续往30米的顶点攀上去,“我要做的比男人更好!”
“姐,你太固执了。”许述又登高一步。
我咬着牙找到最后一个支点,“我告诉过你,我只有一条路,是对是错,都要走下去,我不能回头的!”伸手拉住最上面的力点,我登了上去,爬上了三十米的顶端,按了一下腰上的按钮,然后放手脱离力点,保险索平稳而又慢慢的把我放回到地面。
伸手擦了擦汗,看到许述还在上面找最后一个支点,我高声道,“你有什么问题说吧。”
许述好不容易找到支点的脚没踩稳,滑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掉下来,又忙不迭的去抓力点,张牙舞爪的挣扎了一番,总算站稳,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往上伸手,“说什么呢?”他已经没有力气回头,只是向着墙壁大声道。
我不理他,转身去自动售货机买了两瓶体能饮料,打开一瓶,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这才看到许述晃晃悠悠的从上面下来。
“靠,又是你赢。”他擦着汗不满的道,“你每次都要争第一。”
“给,”我不答他的话,只是递过去另外一瓶饮料,“什么事情啊?”